深夜。
小丫头缠着温翎讲睡前故事,温翎耐心将她哄睡后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是她第一次进自己的房间,却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房间,曾经在梦里楚砚辞带着她来过一次又一次,也因此她对于这里的一切并不陌生。
房间里没有掌灯,温翎摸着黑轻车熟路来到了窗前,将窗子推开,任月光洒落进来。
冬日的风裹挟着雪总是带着一股湿润的味道,温翎微仰着头沐浴在月光下,轻嗅着,她像尊雕塑一样在窗前站了许久,清冷的眸子里不着一物。
她就这么站着,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取下发髻间的那一支箜篌簪,握于掌心细细摩挲。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打破了夜的寂静,“原以为当日只是你的一句玩笑话,不想一语成谶[chèn],我竟真的成了寡妇,只留下这么一支破簪子,让人时时念着、想着、记着,你倒称心了,便不顾别人的死活。”
“这几年,朝暮路过祠堂时,好几次看着那些灵位欲言又止,她没问,我却是知道她想问什么,她想问我为何没有你的灵位……”
夜很凉,温翎望着天上月吸了吸鼻子,“那么多死法,你偏要自爆元神,你到底知不知道自爆元神意味着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去连个……连个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你让我如何为你立灵位……”
眼泪在眼眶打转,温翎快速眨了眨眼睛,将眼泪逼了回去,“自从长了心,这泪腺便愈发不受控制了,让你见笑了,好了,天不早了,明日我还要早起教尧儿元明宗的戒律宗规,便不与你闲聊了。”
她状似漫不经心地擦了擦自己的眼角,随后欲将掌心里的簪子戴在发髻上,只是余光一瞥之际,温翎晦涩的眸子一顿。
自当年戴上这簪子后她便没有摘下过,后又守灵三年更是不曾留意。
可如今,温翎竟在这簪子上察觉到了一抹别样的气息,虽然这道气息被加了封印几乎不可闻,但温翎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她诧异拿至眼前细细打量。
血红的瞳孔微微收紧,一眨不眨凝于那一点幽蓝之上,似乎要穿透表层窥探其起源,任何小细节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都被无限放大。
突然,温翎瞳孔猛地放大。
她感受到了阿砚的气息!
怎么?怎么可能?!
温翎不确定,再次调动神识去勘破其最深处的秘密,加持在上面的封印受不住这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土崩瓦解,与此同时,一缕淡淡的蓝色光芒摆脱束缚飘向半空。
慢慢的,变成一个缩小版的楚砚辞,阖着双眸飘在半空,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温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微颤,“阿砚?是你吗……?”
回答她的只有静谧夜晚里偶尔被风吹响的竹叶。
可尽管如此,这已经够温翎欣喜的了。
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半空,小心翼翼伸出手,那个被蓝光包裹的小阿砚像是有所感应般慢慢飘到了她手上,亲昵地卧于她掌心。
温翎登时喜极而泣。
这憋了三年的眼泪像是泄了闸的洪水止都止不住,她连哭带笑,几度难以自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那般狠心的人……”
她将楚砚辞的神魂小心护于识海,然后迫不及待去了芸苔花秘境寻佘子衿。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在这般灵力充沛的地方养了三年,佘子衿竟还没从那朵花里出来。
由此可见,当年他真的受了很重的伤。
无奈,温翎只得连夜赶往元明宗的藏经阁去翻阅有关修护元神这方面的知识,颜霂卿在得知楚砚辞没有死透后破天荒地开口和温翎说话了。
他说:“我和你一起去。”
他那张狐狸脸上看不出喜怒,可温翎就是知道,这臭狐狸不比她冷静。
“好。”
于是两人当夜便一头扎在了藏经阁。
温翎与颜霂卿翻找了许久,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二人终于在一册书卷中寻到了有关修补神魂的相关记载。
温翎大喜,可正当看得仔细时,往后一翻却翻了个空,“没了?怎么会没了?”
颜霂卿盯着那残损的后半页若有所思,“想来是被三年前的那场大战所波及。”
温翎一顿,神色凝重起来。
确实,三年前的那场大战损毁了太多的东西,她手中的这本书中只记载了如何将神魂剥离封印于它物之中,丢失的那部分恰好是她最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