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瞧着,倒也是温文尔雅,今日如何这般?”成王是有些不解了,自己印象中的兰芝,从来都是举止端正、大方得体、无可挑剔的。
兰芝有些不是很理解成王,如今在宴席上被旁人奚落的,是自己的家人,自己还不能说上两句了。“妾身不觉得妾身行为有失。”
‘“荣王是极得宠的,他的母妃也是四妃之首,背靠窦家,如今又得了皇祖母的支持,不是成王府能对抗的了得。”成王重新提起了荣王,荣王妃是太后娘家的姑娘,纵使太后不甚喜欢荣王,可从表面上来看,太后却是和荣王是一条船上的。
“王爷的意思是,如今荣王位高权重,妾身便只能瞧着他,对舒家极尽嘲讽,王爷可是忘了,妾身也姓舒,舒家,是妾身的娘家。”兰芝听着火大,应压着火气跟成王说道。你觉得我今天做的不合适,干嘛不早点站出来跟荣王说,倒是人家真宁妹妹和南宫嫂嫂一直在帮我说话,你可倒好,自己醉了,躲清闲,现在跟我马后炮,兰芝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说话也有些口无遮拦。兰芝不知道的是,成王自幼丧母,幼失恃护,没少吃苦头。对自己的母妃,成王一直有着不一样的感情,母妃在成王心里,是无人能超越的存在,便是圣上也比不过,成王决不允许有任何人说自己母妃的不是,不论是谁,是谁都不行。若今日或做是有人奚落成王的母妃,成王只怕比兰芝做的更过分,直接提剑杀过去都是有可能的。
“这是什么话?本王还不能说上几句了?”成王也有些生气,直接端起了王爷的架子,私底下,成王当着兰芝的面,都不会自称“本王”的。王爷是王爷,王妃是王妃。成王到底也是皇子,也做了王爷,小时候不得宠,倒是有不少刁奴欺主,如今封王开府,还真没人会如此跟成王说话。
“妾身便是这个脾气,马球会上妾身是如何奚落云芝的,王爷也是知道的。”兰芝赌气提起了当年马球会上的事,成王是亲眼瞧着,兰芝如何指桑骂槐的训斥云芝,倒是还说兰芝是“既生瑜,何生亮”,如今倒是嫌弃兰芝的脾气不好了。
思齐在一旁听的是心惊肉跳的,要说成王夫妇感情好吧,那是真的好,成王对着谁都是一本正经的,便是对着看着自己从小长大的思齐,也是不苟言笑,唯独在兰芝面前会插科打诨。兰芝显然也喜欢成王的插科打诨,两个人在一起经常是言语晏晏的。便是因为他们感情太好,吵起架来,才更直戳人的心窝肺管子。
“王爷若是觉得妾身脾气不好,当初就应该求娶大姐姐,而非妾身……”舒家长女舒英芝,是最老实的,除非涉及底线问题,其他的并不会过多言语。但兰芝自信,今日若换做是大姐姐舒英芝,也会站出来维护舒家。
“娘娘慎言。”没等兰芝说完,思齐便立即打断了兰芝,这话也是能浑说的。
“妾身失言。”兰芝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即行礼道歉。
“思齐,你出去。”成王冷冰冰的让思齐出去,思齐有些为难,自己在场,还能稍微劝劝,自己若是不在场,这两口子怕不是要打起来。兰芝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又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可如何是成王的对手,成王可是上过战场的人。思齐看了看兰芝,兰芝是真的生气了,小脸憋得通红,也生了一脑门子的汗。
“出去。”成王又重复了一遍,思齐只得退了出去,上天保佑,这小两口吵就吵吧,千万不要打起来。思齐根本没打算走远,退出去之后,只守在门口,女使们刚才便被思齐打发走了,只有王嬷嬷在门口守着。王嬷嬷见思齐出来,已经一脸黑线,方才屋里的动静,她也是听到了的。思齐和王嬷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到底是成王两口子的事,外人不好说什么,即便她们是看着成王和兰芝长大的。
思齐退了出去,屋里的氛围更加压抑,二人显然是都很生气,也都不再开口。
“王爷,”过了好一阵子,兰芝才开了口,“王爷可曾经历过生死一线?”兰芝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成王不明就里,这几年成王开始听令办差,见过不少生离死别,便是四方城形势危急,中原暗流涌动,成王还当真没有经历过命悬一线。
“妾身经历过。”兰芝不等成王回答,便自问自答了起来,“出嫁前,妾身一直在做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妾身身中剧毒,回天乏术,爹爹进退两难,不得以赌上舒家近百口性命。”这不是梦,是兰芝上一世真真切切的经历,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兰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却也是因为上一世的那次毒杀,兰芝重新回到了晏平二十七年。
兰芝说着,仿佛又陷入了那场折磨了自己三年的梦魇中,兰芝已经有些分不清,上一世的毒杀,究竟是梦还是现实,“王爷可知,妾身的四妹妹,舒家的四姑娘,舒云芝,犯了何错?”
成王自然是不知道的,这是舒家的家事,成王倒也没必要非得查个底掉儿。
“舒云芝联合姨娘杨氏,用马钱子和曼陀罗,对妾身下毒。”兰芝说的平静,可眼泪根本不受控的留了下来。成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南国公主和亲,成王倒是对南国的情况有所了解,马钱子和曼陀罗,都是生长在南国的,极其霸道的毒药,兰芝能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真的是要谢天谢地了。
“大婚前几日,厨房新得了几尾鲜鱼,煨了鱼汤,又送了几碟子点心到海棠阁。可巧那日,有只老狗误入海棠阁,妾身瞧着,便倒了些鱼汤给老狗,那条老狗登时毙命。若非老狗的误入,妾身怕是没命入王府了。”说着,兰芝已经泪流满面。成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兰芝继续说下去。
“妾身只得将计就计,揪出幕后之人,舒云芝,舒云芝拿舒家近百口性命要挟爹爹,要李代桃僵,送她嫁入成王府。就如梦中一般,爹爹进退两难,舒家近百口性命,危在旦夕。”后面的事,不用兰芝说,成王也能明白,舒老爷便是如实相告,圣上也不定会相信,舒家近百口性命难保。舒老爷自然也可以应下云芝,李代桃僵,若云芝能在成王府站稳脚跟,兰芝便是枉死了,舒家也不必背上欺君的罪名,横竖圣旨上只说是舒家女嫁入王府。
“爹爹说,舒家是纯臣,便是如实上奏,圣上雷霆之怒也好,将信将疑也好,舒家自会一力承担。爹爹还说,是爹爹无用,护不得妾身周全。”
“如今好了,妾身躲过了毒杀,爹爹不必左右为难,更不必赌上舒家近百口性命,”兰芝起身,恭敬的向成王行礼,“王爷,妾身是死过一次的人,妾身想活着,妾身想好好活着,妾身想舒家上下,都能活着,都能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