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她那个眼神。”萧别离指着她道:“绝对在憋什么坏心眼。”
“我没有!”她扬声反驳,下意识地看向白应留,但与之对视时,莫名便红了脸,小声含笑道:“我才没有。”
萧别离拍桌板道:“这是中秋节,不是上元节,你俩消停一会儿。”
李尤这次真叫屈道:“我们又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哼。”
李尤不解道:“大过节的,怨气怎么这么大?”
老牛道:“想家人了吧,这逢年过节的,谁不想家人嘞?不过山上冷冷清清的,平时不显得别人家和乐,也就不那么想家了。”
山上着实寂寥,李尤自觉待不下去。
“老牛大哥,如果病治好之后,我们就离开了,你会怪我们吗?”
“怪你做啥?生离死别是常有的事,不然为啥过中秋节嘞?不就是找个由头,聚一聚嘛。”
他举杯,李尤碰杯道:“那中秋节快乐。”
老牛开怀大笑道:“中秋节快乐。”
老幺一清嗓子,老牛蔫下来问:“快乐?”
凝固的气氛在她道“快乐”后又弥漫开来,但快乐二字显然不是文化人萧大夫的语言,所以他显得不那么快乐,即便是白应留的碰杯,也仅是敷衍了事。
李尤看在眼里,心想自己已经能察觉被窥探的记忆,便不怕自己付出。那既然编撰记忆这事要试一试方知能不能行,不如就找萧别离试上一试?
这事说起来不难,但她如今与白应留同眠,稍微有个动静便被发觉,盗气丸看来是不能用了,那该用点什么呢?
她背对白应留思量,以为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忘记了他从呼吸间便觉异样,遂是揽腰,将下颌置于她的颈窝问:“琢磨什么呢?”
“嗯?”她一激灵,旋即转身回抱道:“我在想,我是不是真把萧大夫气着了,大过节的,他也没有好脸色,最后更是一杯一杯喝闷酒。”
“与你无关。”
“你知道?”
他闭着眼道:“或许吧。”
“你同我讲讲?不然他总讨厌我,于你我关系并无益处,指不定还有后患呢。”
“嗯……约摸与他的心上人有关,那个人是京城的舞姬,名字就叫小月。鬼窟那事,小月牵扯其中,你知道,按照规矩,萧亲手杀了她。”
他的语气平淡,让人心沉沉。
于是,他又道:“别怕,你我二人皆为布衣,不染这些是非。”
“话虽如此,却总觉得,是非在惹我们。”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李尤应了一声,心中却仍有话想说。巧的是,他又听出来了。
“想说什么?”
“我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我怕有一天不小心泄露出去,你也不得不杀了我。”
“知道就好,以后莫总是如此好奇。”
“那你还真会杀了我呀,哼。”她气鼓鼓地背过身,但是一被挠痒,便泄气地笑出声道:“不闹了不闹了,我可是很会保密的,不会说漏嘴的。”
他揉揉她的脑袋道:“莫要让人察觉你知晓什么,不然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
“你这话说的,我能知道什么?难道有人爱慕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问我怎么才能将你拿下?”
他笑意盎然道:“睡吧。”
她扒开他的眼皮问:“你怎么这么开心?不会真的有人这么做吧?”
“不会,没有人如此爱慕我,就算有,也是爱慕长生刀、阎魔斩。”
她闭上他的眼睛,在其上吻道:“一定有,只是你不在乎,也可能不敢面对吧。反正你从前一直逃避,都不在乎我会不会因此难过,会不会有羞耻心。”
他收紧手臂道:“对不起。”
她想说没关系,想起他的过去,便能理解几分缘由。可想起他的过去,又觉得很难过,于是,她道:“可我还是好爱你啊,如果你能说句爱我,就更好了。”
他吻她额头,满目深情道:“睡吧。”
“哼。”
她一鼓气,用力拍他臂膀,又将他抱牢了些。
不说就不说,反正她已经用他的钱、他的时间、他的耐心、他的野心勃勃与克己复礼多方求证过这份爱意。
当然,克己复礼中属于极度不安生的那种。
可是好奇怪,为何他会这么爱她呢?
“又在琢磨什么?”
“嗯…没什么…只是还想和你说说话,说说话,心里踏实。可能因为第一次过不在家人身边的中秋,所以心中不安吧。你说,为何一个好日子,怎么这么令人惆怅呢?”
“因为月光太亮了。”
“听不懂。”
“月光太亮,人的心思便无法隐藏,就像那影子,又黑又长。”
她体会着这话,越回味便想起越多事情,越想便越心酸。想忘记过往,转念想白应留,却浮现出一幅寂寞背影被月光拉长影子的画面。
“你比我黑,影子会不会也比我黑?”不消他回答,她又道:“但你比我高,影子一定比我长,所以,一个影子也能藏两个人。两个人,刚刚好。不过,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只是想和你说话,废话也很好。就是觉得,你在我身边真好。”
他轻声笑意,言简意赅地结束道:“安寝吧,别琢磨了。”
她叹息道:“你不想和我说话。”
“说什么?”
“嗯……既往中秋,你都在哪里过?”
“走到哪里算哪里,有事做最好,无事做便会多想,时常会想起故人,想起大哥。”
她想起那年他十二岁,与诸位哥哥们的月下对饮,问道:“其实你也不是喜欢喝酒,只是一种寄托吧。”
“是一种寄托,不算嗜酒如命,不过也算得喜欢。”
她想起爹爹埋的女儿红,感慨道:“我也喜欢,酸酸甜甜的。”
“你不许喝。”
听他气急,她拍拍他的臂膀道:“一碗就倒嘛,我已经知道了,在你身边的时候再喝总可以吧?你会醉吗?”
“尚未醉过。”
“喝酒就是要会醉才迷人嘛。”她捧着他的脸道:“迷死我了。”
他总是经不住这般调侃,脸已然又红又烫,不过无妨,他亦可以令她的脸也烫起来,一起坠入情网。
紊乱的气息中,他忘记了不让她喝酒,同时,也未发觉她确实憋了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