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沉玉身形一滞,马车前的清俊文雅男子转眼望了过来,对上视线的那一瞬,对方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赵沉玉走过去,温予怀自然而然地伸手牵着赵沉玉嘘寒问暖:“殿下今日可疲累了?”
“予怀为殿下备了壶桂花茶,殿下先上马车暖暖身子。”
周围的人缄默地看着赵沉玉和温予怀二人上了马车,看着那温家公子与殿下亲密无间,笑容清雅,同那双手一样刺眼至极。
真想剁了那双手……
周围人虽极多,但却安静得仿佛空无一人。
赵沉玉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而温予怀却是在上马车前偏头一看。
一双双黑沉沉的眼眸,滚腾着恶意和嫉妒。
温予怀的眉头皱了一瞬。
殿下此前便是面对这样的目光吗?
“予怀?”马车里头传出赵沉玉疑惑的声音。
温予怀立即温声应道:“予怀在。”随即低头弯腰进了马车。
马车颠簸,回了府里,下了马车,就瞧见一位疏朗俊逸的男子。
他长发半束,提着灯笼,目含笑意地望着赵沉玉,朗润的声音扬起,豁然道:“劳予怀接回殿下了,我来接殿下。”
温予怀并不知府里排了日期的事情,笑容凝了一瞬,询问道:“接殿下?”
李远宁顾不上解释,眼一眨不眨地流连在赵沉玉的身上。
赵沉玉瞧了他一眼,眉眼俊逸轩朗,不见丝毫的阴翳自卑。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摇摇头委婉拒绝道:“远宁,今夜我与予怀有正事,你且先休息。”
说完, 赵沉玉毫不犹豫地迈步,路过温予怀时,顺手拉着他就走。
李远宁面上的笑,随着赵沉玉的远去而渐渐放平,最终归于死寂。
后边的侍从不忍心,轻声唤道:“正夫莫伤神,殿下不过是一时新鲜……”
“一时新鲜?”李远宁自嘲地笑笑,“她可曾对旁人新鲜过?”
“走吧。”
赵沉玉今夜确实是有正事。
她准备在这几天里,以大安律法,重新修整大安的枝叶。
倘若此时赵沉玉不是赵氏皇女,倘若赵沉玉推翻了大安,那一切变革都将轻而易举。
难得不是推翻重来,而是慢慢修改。
赵沉玉又一次熬了个大夜,将大安的官制重新审视了一遍。
门下和中书官员冗余,支出的俸禄较多,背后的枝叶亦繁多,因此赵沉玉索性废除二省,六部尚书升正一品,直接对皇帝负责。
另外设立内阁,考虑到文武两派的制衡,赵沉玉又将军机处添上,由战场上退下的老将们组成。
但这样君主权力将进一步集中,若是遇到了一个昏君……
对此,赵沉玉将御史台扩大,以监察制约皇权。
落下最后一个字后,温予怀终究忍不住抬手按住赵沉玉的手,抬眼温婉望向她:“殿下,您真的该休息了。”
“莫要太伤身。”
温予怀敬佩于赵沉玉的为人,但也忍不住有些埋冤。
若是殿下可将这颗为民之心分上半点,他此生无憾矣。
他有时都分不清,是长伴殿下却不得半点真心来得好,还是远在天边却让殿下时时刻刻放于心间来得好。
温予怀想着,垂下眼睑,长长睫毛翩飞,遮住满眼的欲色。
他轻轻张开红唇,以极其虔诚的姿态柔吻了一下赵沉玉的眼眸。
眼前蓦然出现放大的朱唇,赵沉玉条件反射闭上了眼睛,下一瞬眼上温热,继而是一声叹息。
“殿下,偶尔也看看我吧。”
“予怀心悦殿下。”
温热的呼吸拍打在赵沉玉的眼皮上,带来阵阵瘙痒。
赵沉玉抬手抚了下他后脑顺滑的长发,睁开眼眸,一双清泠泠的眼便对上了他。
二人相对无言,只余水声潺潺,间杂着娇吟低喘,直至温润的男声变得沙哑,声声不断地哀求乞怜着。
时光流逝,如水如风,去而不返。
两个月过去了,温予怀一跃成为赵沉玉新宠的事情成为京城最新谈资。
在这件事初流传之际,公西府便响了一夜的鞭子声。
此时好不容易到了回府的日子,公西砚换了衣衫准备坐马车回府时,公西砚迈步上前,瞥向马车上的车夫,冷声吩咐道:“下去。”
马夫忙不迭地下了马车,弯腰行礼后,恭敬退下。
马车内的公西辞不满地推开车窗,嚷嚷道:“阿兄,你这是做什么?”
“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我要回去了。”
“不准。”公西砚道。
公西辞闻言,眉头一紧,“为什么啊?我再不回去,殿下就彻底被那姓温的勾走了!”
公西砚脊背挺拔若松,目光沉静如水,端是一副玉润冰清的斯文矜贵模样, 唯独袖中的手,在听到温予怀时,不自觉地蜷缩了一瞬。
“你是五殿下送来的,也必须由五殿下接回。”
公西辞顿时急了:“这都过去三天了!”
“那你也必须等下去!”公西砚不冷不淡道,“我会请殿下前来。”
语罢,不待公西辞反应,公西砚转过身吩咐道:“将公子带回院中。”
公西辞立时心急如焚,准备从车窗跳出时,余光却在一瞬间掠过公西砚翩飞的衣袂,动作停滞住了。
天穹似火,橘霞漫天,朱雀门外守者数众,皆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投向一旁清贵文雅的男子身上。
公西砚?
他来做什么?
公西砚静静地等待着,无视了一切探究的目光。
朱雀门内工部里,赵沉玉在准备正常散值时,那名平日里沉默寡言却最为好学的工部男官,敲响赵沉玉的门,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
清秀柔嫩的男官身形单薄,双颊微红,抱着册子的指尖莹润微粉,他撇开目光,不敢看赵沉玉,难为情道:“殿下恕我驽钝,今日殿下讲的蒸汽动能我不甚理解,殿下能否……”
他说完,羞愧得快寻条地缝钻下去了。
赵沉玉本在收拾东西的手停了下来,顺手拉开旁边的椅子,柔声道:“是贺寻吧?你过来吧,我再讲一遍。”
本就是她揠苗助长,这些工部的官员如今能跟上她和晏星奔的脚步,背后也必定下了狠功夫。
面对这样努力的工部官员,赵沉玉根本无法冷面置之不管。
贺寻得了赵沉玉的应允,双眼一亮,强压下满腔的喜意,恭敬谢了声,转眼一瞧赵沉玉拉开的椅子,面上的笑容滞了一瞬。
精雕的红木椅子油润发发亮,宽敞结实,万般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