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王抽泣着点头。
朱瞻基沉声吩咐:“来人,先扶卫王回去歇着。”
太监扶着卫王离开。
陈芜疑虑:“殿下,您的旨意已传到清宁宫,为何郭妃……”
朱瞻基望向偏殿幽暗的深处,这一刻,他无比清醒地知道谁是幕后之人,恐惧与不安在他心底埋下了深深的种子。
最终,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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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前,设下香案贡物,在礼官的引导下,朱瞻基身着衮冕服,正式行告天地礼。
洪熙元年六月。
皇太子朱瞻基登皇帝位,大赦天下,尊张皇后为皇太后,立太子妃胡氏为皇后,是为大明宣德皇帝。
宣德帝即位,皇太后张氏坚持迁回旧居清宁宫。
清宁宫正殿。
胡善祥手捧名册,温言细语:“母后,若论起年纪资历家世,何氏最为深厚,宜册为妃,其余人的位份皆在这名录之上,还要请母后定夺。”
张太后接过名册,却未打开,而是望着胡善祥道:“孙氏的位份,你意如何?”
胡善祥恭顺地微笑:“孙妹妹温婉贤淑,待人谦和,向来是最得人心的,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也远非旁人可比。她的位份,还是要请太后和陛下拿主意才是。”
张太后笑起来。
胡善祥谦卑道:“未知母后的意思——”
张太后却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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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杨士奇欲言又止。
朱瞻基眉峰微凛:“爱卿还有话说?”
杨士奇默了默,最终还是开口了:“陛下登基之初,汉王、赵王曾遣使来京恭贺,陛下加倍赏赐他们宝钞彩币,恩泽之优渥,已是前所未有。如今汉王陈奏利国安民四事,陛下又立刻施行,待这些心怀异志的藩王,实不宜如此宽厚啊!”
朱瞻基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龙椅扶手,嗓音淡淡:“汉王那道奏章,有何不对么?”
杨士奇迟疑:“于国于民,倒算得上中肯。”
朱瞻基颔首:“汉王勇于直言,痛陈时弊,字字句句皆对国家民生有利,朕自然要诚恳纳谏。”
杨士奇欲言又止。
朱瞻基低眉,敛着一双漂亮狭长的凤眼,神色自若。
“诸位爱卿,当年皇爷爷常常对皇考和朕讲,二叔有异心,一定要早作防备!可皇考顾念手足之情,对二叔处处宽容、以德报怨。如今二叔果真痛改前非,朕自也不负天家骨肉之情!今后这种疑心二叔的话,谁都不准再提!”
众臣面面相觑,终于拜下:“陛下圣明。”
散朝后,臣子们摇着头,低声议论着离开乾清宫。
杨荣看向杨士奇:“士奇兄,我观那汉王处处试探,别有居心,您可得提醒陛下,莫轻视了汉王的野心!”
旋即又对着杨溥,揶揄道:“哎呀,弘济兄,别老挨着墙根走!”
杨溥谦恭地笑笑:“对不住,老毛病啦!您瞧过陛下画的那竹林了没,笔法雄阔,极有章法,该怎么画,陛下心里明白着呢,少劳心!”
杨荣语塞:“哎,你这人!”
杨士奇连连摇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不远处,阿虎低声禀报:“大人,汉王三次来信,问的都是陛下的动静,您看要如何回复?”
游一帆目送大臣远去:“你以为呢?”
阿虎想了想,试探地说:“依卑职看,大臣们对汉王的非议,陛下都置之不理,反而对汉王又夸又赏,还亲赐书信,可见他同先帝一样,想以宽厚仁慈来博取美名。汉王,毕竟是他的亲叔叔嘛!”
游一帆突然笑了起来。
阿虎一时无措:“卑职不知错在何处,请大人指教。”
游一帆意味深长道:“对,皇帝一心安抚拉拢他这个王叔呢!”
阿虎诧异,又低声道:“彰德也来人了,还请大人抽空去见上一面。”
游一帆垂下眼,那张一贯冷峻的脸上辨不出情绪:“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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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游一帆匆匆进入一间茶肆,护卫立刻守候在外。
一人已等候在窗边,立刻向游一帆行礼。
雅间,二人坐谈。
游一帆沉吟:“哦,汉王邀义父一同起兵?那么,义父如何答复?”
家臣低声道:“王爷不敢轻易应承,命我潜入京师,征询您的意见。”
游一帆突然起身,在屋内踱了两步,停住,果断道:“答应他!”
家臣惊愕,欲言又止:“那新帝——”
游一帆冷笑:“朱瞻基登基为帝,朝野内外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对义父来说,这恰是开启一段伟业的大好时机!”
闻听此言,那家臣震住。
须臾,游一帆敛了眸中狠戾,冷静道:“回去告诉义父,东风未至,万事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