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寝殿。
胡善祥与吴妙贤在玩骨牌。
桌上摆放着各色馅的虎眼糖,吴妙贤吃得很开怀,可胡善祥从头到尾没碰过。
吴妙贤随手捡了一块虎眼糖递过去,胡善祥嫌恶地摇头。
吴妙贤好奇道:“用午膳的时候,鹿肉锅子娘娘一口没碰,怎么连从前喜欢的虎眼糖都不吃了?婢妾瞧着,娘娘人也消瘦了许多呢。”
画屏欲言又止。
胡善祥笑笑:“轮到你了!”
袁琦捧着九九消寒图入内。
“皇后娘娘,奴婢给您送今年的九九消寒图来了。”
吴妙贤笑了:“哟,叫个小太监来跑腿就是了,袁公公是陛下身边红人,哪儿能劳动你亲自来呀。”
袁琦赔笑:“皇后娘娘待奴婢的大恩,奴婢终身不忘,有机会给娘娘请个安、带个好,那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哪儿敢托大呢。”
胡善祥笑笑。
吴妙贤愈发好奇了:“袁公公,这一月拖过一月,眼瞅着都冬至了,永宁宫那位还没反省完吗?”
袁琦捂嘴偷笑。
胡善祥皱着眉头,责备道:“妙贤!”
吴妙贤傲娇地轻哼道:“我就随口一问!”
袁琦向外看了一眼,低声道:“奴婢大胆揣测圣意,娘娘姑且一听。这原本呀,万岁爷是打算让贵妃娘娘自省个三五日,就把人给赦了。谁知她犯了犟,竟是坚决不肯认错。万岁爷本来没真生气,可一来二去,架不住她这么折腾呀,现在连提都不敢提,一提万岁爷准变脸!”
吴妙贤不敢置信:“原只是件小事,陛下都揭过去了,她也不愿顺梯下来?”
袁琦一副小人做派:“嗨,万岁肯给谁委屈,那是赏她脸面,旁人求还求不得呢。孙贵妃怕是还没摸准皇上的脾性,脾气再好,那也是天子,谁敢给脸不要,这辈子都甭想出来了!”
吴妙贤看向胡善祥:“这么有趣儿?皇后娘娘,咱们瞧瞧她去吧!”
胡善祥抚摸着骨牌:“刚才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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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朱瞻基正在看刚制好的铜香炉,左看右看都不满意。
陈芜连连夸赞:“陛下,您瞧这炉身、象耳,既古朴又雅致,还是礼部参详《宣和博古图录》里的铜器式样,重新设计锻造的。您瞧着怎么样?”
朱瞻基皱眉,摇头:“形不对,色泽不均,触感也粗粝,倒是浪费了暹罗的贡铜。”
陈芜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道:“奴婢记得,永宁宫有一只焚香的三足炉,钧窑的,倒是光润如玉、巧夺天工,拿来参详正好!”
朱瞻基顿时色变。
陈芜连忙垂下头去。
好半天,朱瞻基沉声:“那朕就勉为其难,去看一眼?”
陈芜一本正经:“为免再浪费好铜,陛下您受累了!”
朱瞻基给自己找好了借口,转身一阵风走了,只余工匠待在原地傻眼。
陈芜急忙跟了上去。
此时,永宁宫内,伏姜正要端茶入殿,被阿金一把扯住,阿金向她摇头,伏姜一眼瞧见陈芜守在殿外,顿时惊喜地瞪大眼。
阿金含笑点头,伏姜松了口气。
朱瞻基一步步走入久违的寝殿,只听见铁环咕噜噜滚动的声音,一直滚到他脚下,停住了。
他望向窗前的子衿,冷哼了一声。
子衿怔了一下,却没回头。
朱瞻基本想着让她主动走过来,可她没动。
他只好自己走过去,走到一半儿,他停住了,转头去一张椅子上坐下。
想等子衿先开口,可她还是沉默,等到实在无法忍耐,朱瞻基说话了。
“朕就为了等一句话,等了整整三个月,你纵要写一篇认罪书,也该写完了!”
子衿没理他。
朱瞻基眉头轻蹙,可一开口,声音中夹杂着掩都掩不住的委屈和失落:“你不愿开口说话,就可以回避错处了么?朕是无缘无故罚你么?”
子衿连头都没回。
朱瞻基气地站起就要往外走,却又走回来。
“朕就是为了罚你!罚你受了委屈却不说,罚你情愿冒险试药也不向朕求助,罚你事事瞒着朕、处处防备朕、时时将朕当作外人!你亲口说过,书斋之外,朕是君王,你这样做就是欺君。书斋之内,以朕为夫,那你的举动形同悖夫!为什么不说话,你说话呀!你哑巴了?!”
砚台喵喵叫了一声。
朱瞻基对着砚台大吼:“朕没问你,你闭嘴!”
砚台委屈地叫唤了一声,盘旋在子衿的脚下。
朱瞻基等了很久,子衿都没开口说过半句话,他的脸色越来越冷,心也沉了下去。
陈芜匆匆入内:“陛下,广西前线急报!陛下……”
朱瞻基气恼,狠狠一挥,三足钧窑香炉滚落在地,跌得粉碎。
眼见皇帝拂袖而去,陈芜忍不住望了一眼子衿,却是欲言又止,还是跟着朱瞻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