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眼睁睁瞧着皇帝走了,这才敢回到殿内。
子衿抱起砚台,温柔地抚摸着它的皮毛,神情温和平静。
阿金忧心道:“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
砚台喵喵地叫。
晚膳时分,殷紫萍重重将焦圈,豆汁儿,一碟辣咸菜丝儿放在案上。
子衿吃得很认真,半点没嫌弃的意思。
殷紫萍气结:“我给你送这样粗陋的食物,你可以命人将我拖出去打板子的!你怎么不说话啊,我求求你呀,子衿,你说句话吧?!啊?!啊!说一句话就好!”
子衿把一只焦圈儿都吃完了,依旧不作声。
殷紫萍欲哭无泪:“你到底是怎么了,不想理我,那就不理我好了,怎么同谁都不说话呢?”
砚台喵喵地叫着。
殷紫萍气得脸色铁青,猛然站起来:“我不管你了,再也不管你了!”
殷紫萍转头就往外走,刚到门口,却见漫天大雪洋洋洒洒地落下,她一下子跳起来,又欢快地跑回去。
“子衿,下雪了!下雪了!唉,你怎么还这样呀!”
殷紫萍实在没法可想,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阿金长长叹了口气:“您别白费功夫了,听说各宫的贵主们开了赌局,就赌谁能让贵妃娘娘开口!”
殷紫萍气不打一处来:“她们敢如此僭越?”
阿金看了眼上头,殷紫萍恍然大悟:“陛下?”
阿金哭笑不得地点头。
这些时日,子衿像是化为了窗前的木偶,一坐就是一天,无聊的时候就在窗台上写写画画,或是在窗纸上画着正字。
妃嫔们也像走马灯,一个走了一个又来,说笑的唱曲的绣花的画画儿的。
吴妙贤叫宦官劈香木片,故意制造噪音,小宦官瑟缩后退,她索性夺过自己劈。
众人想方设法逗着子衿开口,子衿就是不言语,一个个铩羽而归。
阿金与伏姜相对叹息。
不知何时,有只鹦鹉落在子衿的窗前,经常会给她衔来一朵梅花,一片树叶,每当她伸出手的时候,鹦鹉还会落在她手心里,亲昵地啄她的手心。
唯有这时候,子衿脸上才会露出笑容。
时间流逝,冬去春来。
很快,院子里的山茶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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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元年四月。
朱瞻基策马在郊外飞奔,飞鹰始终在他身边盘旋不去,朱瞻基扬声:“去吧!”
猎鹰飞向天际,在他头上盘旋了三圈,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待朱瞻基的马儿跑得累了,他才下了马来,远望草长莺飞,本该心旷神怡,却显得怏怏不乐。
游一帆牵着马儿走到他身侧:“这鹰是陛下从小养到大的,既舍不得,为何还要放了?”
朱瞻基怅然若失:“朕再不舍,过了猎季,理应放归山野、繁衍生息……”
游一帆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陛下,臣近日收到消息,汉王频频派人潜入彰德,怕是有所图谋。”
朱瞻基若有所思:“哦,你是说二叔想拉拢三叔,那你觉得,三叔为人如何?”
游一帆低头:“臣不敢言。”
朱瞻基继续往前走:“直言无妨。”
游一帆这才缓缓开口:“先帝在时,赵王主动将亲王三卫削去,仅留中护卫一卫,还特意调派三千兵卒,前往天寿山修建长陵。人人都说,这是赵王有心要做个闲散安乐的藩王。只是人心不足,经过汉王这反复挑唆,可就不好说了!”
不远处的袁琦一直在听二人谈话,显得颇为留意。
朱瞻基扫过身后的随从们,轻松地笑笑。
“三叔就藩之前,要将他在广有仓存的禄米全部捐给户部。按常理,造反的人最缺什么?还不就是兵马粮草,这恰恰说明他没有野心啊。传旨!”
袁琦上前听旨。
朱瞻基沉声道:“赵王在北京的八百五十石禄米收归户部,即令平江伯从漕运粮中拨粮送去彰德,如数偿还给赵王!”
游一帆察言观色,一时竟也分不出朱瞻基是否另有深意,面上只是笑笑。
“陛下英明。”
眼见朱瞻基态度坚持,不似半分作伪,袁琦领旨:“是。”
游一帆抬头看天色:“陛下,该回宫了。”
朱瞻基跳上马背,回头望了一眼飞鹰远去的方向,茫茫天际早不见了鹰的影子,他自言自语:“这世上,总还有朕放不开手的……”
朱瞻基像是立定了主张,策马回去。
游一帆连忙率众人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