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徐家门口,徐知颜扶着挽秋的手臂下了车。
徐定安骑马,比徐知颜先到一会儿。
此时,徐定安站在门前,昂首看着徐国公府的牌匾,只觉得满目苍凉。
这是建昭十七年,他平定西关后,皇上赐下的。
他一介武夫,抱着对挚友的信任,欣然接受了这块匾,兵权被收回时,他还松了一口气,终于能结束颠沛流离般的征战生活,往后的日子里能好好陪在家人身边,弥补前些年的遗憾。
可没想到,这才是徐家走下坡路的开始。
徐国公的爵位,无实权。可徐家三代将门,追随的人多不胜数,纵使他交回虎符多年,军营里,众人对徐家的尊敬只增不减。
徐知颜站在父亲身后,一阵心酸,父亲的背影一如幼时那般高大沉稳,可行事却不能再像之前那般肆意。
徐定安当年在西关征战,对抗的便是东胡人。
即使现在两国和平邦交,他也无法容忍皇帝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到东胡。
“颜儿,你放心,父亲定不会让你远嫁东胡。”
“父亲,您先回去歇息,这件事咱们从长计议。”
“嗯。”父女俩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
徐知颜回到院里,将身上厚重的锦衣脱下,坐在镜前,让挽秋将钗发卸了。
随后便沐浴更衣,挽秋又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用一只翡翠玉簪斜斜固定住。待她做好这些之后,天色已黑。
凝冬将饭食摆好,徐知颜刚吃了些,便觉得没胃口,放下筷子后,又提着酒壶走到院中的木桌旁坐下。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被无力感裹挟得这么紧。
她以为重生之后,能凭一己之力将所有事情扭转,让自己和徐家走向一个好的结局。
可现实是,皇权大过天。
她无法反抗,她不能拿着徐家上下几十余人的性命去跟皇帝对着干。
徐家的粟米将她养大,京都百姓的一声声三小姐叫了这么久,该她担的,她绝不会退缩。
安乐。也不知她这一去,是能安多少人的乐。
酒杯与酒壶静静放着,她没有喝。
忽然,一个身影从墙上跃下,稳稳落在她面前。
她知道容辞会来。
所以徐知颜此时一点也不惊讶。
月光淡雅如雾。
熟悉的清冽气息笼罩在四周,徐知颜定定地看着容辞,他好像瘦了些,眉眼间多了几分少年将军的威严冷硬。可这几分威严在见到徐知颜的瞬间便消散无踪了。
不得不承认,这人生得极好,一派清朗俊逸。
别的将军征战归来,身上总会染上几分肃然戾气,这是历经沙场厮杀之后的沉淀,可容辞身上却没有这种戾气。
眉如远山,薄唇微抿,即使静静站着,也是飘逸出尘,宛如谪仙。
仿佛这段时间,他只是到京郊大营训练了几日。
两人就这样,一坐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