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风行于屋脊之间,夜色沉沉,这繁华的都城却犹自喧闹。
那声锐响——
任务结束的信号。
可这鸣镝并非出自他与绿酎之手,而是西城门的方向...那就意味着,计划出了变故。
灵风听完此信内容,也知晓今次是扑了个空。所谓的罪证,恐怕早就被那钱友杰销毁,亦或是送去了别处——他将所有人都骗了一道,明知这马车上的字画是空的,却还要命人严防死守,甚至不惜瞒着视若亲子的钱如鸿。
——那么他瞒着钱如鸿,究竟是因不愿义子牵扯进来,还是因为只有钱如鸿以命相搏,才能令十恶司更加确信那罪证就在其中呢?
灵风不禁打了个寒颤,忽然觉得头中隐痛。
小筑里除去凌霄,在姑娘手下行事的孩子之中,自己便算是年纪稍长的那个。姑娘教他武功,而凌霄好教他为人处世之理。灵风知晓自己乃是江家弃子,只因他体质刚阳,无法修炼江家的武学而被遗弃。在江家,这样的孩子皆会被用作试药,或是承受不住寒毒而死,亦或是被剧毒毒死。他自幼无父无母,自然体悟不到这钱侍郎的书信有何深意。
而姑娘将他们从江家带走,本应与这钱氏父子一样,对他们有着再造之恩。只是恩情至深之时,却更难辨别其中计谋。如这钱友杰之算计,于钱如鸿而言,究竟是护他,还是利用他,兴许只有亲口问过那钱友杰才会知晓。
那么倘若有一天,若是姑娘......
一阵寒风吹来,灵风猛地敲了敲头,止住思绪,脚下动作却不停。他不由暗笑自己多心,姑娘是何人物,那钱友杰怎么能与之相提并论?灵风毕竟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只隐隐琢磨出人心之危,却说不出什么道理。
他不欲多想,一路狂奔,终于赶回小筑。
小筑中,那紫衣女子与凌霄,梦雨几人尽在伫立,只是三人皆在沉默,不出一语。
灵风隐隐感到有些不妙。
“姑娘,我回来了。”灵风上前招呼道。
“嗯。”夜来并未询问,只是应了一声。
灵风见状,将马车与石宅所见所闻言简意赅地说明一番,并就此告罪,遂见夜来微微点头道:
“无妨,罪证皆已被销毁。你们失手,也是事出有因。”
灵风一怔,总觉气氛怪异,却问道: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如实向他们回禀么?那钱侍郎的义子...”
但见夜来虚虚攥了攥手掌,那掌心竟有细霜涌动。灵风心中一凛,同样出自江家,他自然知晓这霜花意味着什么。
“不必。你与梦雨歇息去吧。钱家的事,与我们已无干系。”
灵风愣了愣,只是那紫衣女子已然挑帘入室。
梦雨扯过灵风衣袖,悄声说道:“姑娘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灵风还未问出口,却又张了张嘴,像是无声说了什么。
拂砚。
梦雨忍不住眼圈一红,随即点头。
“绿酎此前来过,将拂砚之事告诉了姑娘,在此大闹了一场。姑娘要将她关起来,只是她竟将凌霄大哥打伤,自己跑了...姑娘说,今晚的事,谁也不准传出去。还有明日...”
梦雨顿了顿,似是小心翼翼瞥了一眼里屋,随后说道:
“姑娘方才交代,明日我们随她一道,去给拂砚报仇。”
灵风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什么?报仇?找谁报仇?”
梦雨咬了咬牙,伏在灵风耳畔说道:“据说是那位十恶刃之一的欲刃...”
灵风沉吟片刻,当即回道:“...我去问姑娘。阿雨,你再劝劝绿酎,如今不安生,要她别给姑娘惹事。”
“喔,知道了。”梦雨足尖一点,飞掠远去。
那向来笑脸迎人的蓝衫青年正拢着袖子,坐在庭中,一双黑眸幽幽看着几人动静,也不言语。
灵风心中后悔,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方才就不该答应让那小丫头单独行动。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于是当即跟进屋中。只见那紫衣女子握着一卷书,正于案前翻动。
“姑娘,梦雨说的是真事么?拂砚他......”灵风一时犹疑,竟不知从何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