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月底。”坂本回道。
“往后就不回来了?”
“那还没得很,八月会过去待一个月,九月份回来实习,一直到来年毕业,往后嘛,也许会因为公事回来。”
“外国恐怕没那么有意思。”雨宫树咂了咂嘴说。
“哪里都一样没意思。”坂本抬头说,“无论国内还是国外,都一样充斥着迂腐的泥潭,我要做的不过是找一块不那么窒息的泥潭,然后挣扎着当第一个上岸的人,仅此而已!”
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退意,他的意志比想象中更加顽强,如同激流中一动不动的巨石,无人可以撼动。
“何至于那般冷漠?”雨宫树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两个人在一起相互扶持的话,或许能更成功。”
“雨宫,你知道的。”坂本低下头,翻了一页书,“感情这东西,是最累赘最占地方的,然而作用却最小——几乎微不可见......我是个没有私欲的人,有的只是好奇心,只是想在那广阔无边而险象环生的世界里显一显身手罢了。”
没有私欲——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感情,而是,他生命中的重大决策从不建立在感情之上。
对于他来说,感情是个在必要时随时可以抛弃的累赘,之所以还留着,纯粹是因为他还没有修炼到那种程度——能够在无边的黑夜中独自度过而心境中毫无波澜起伏。
认识一年多,雨宫树知道,他所谓的一显身手,是想在这个庞大臃肿的官僚机构向上爬,渴望爬到那最顶端的地方。
到底又是何种环境才让他成长到这般地步?雨宫树有些好奇。
营业时间结束后,坂本提议去隔壁那家公共澡堂泡一会儿澡。
雨宫树正好觉得一天下来身体有些疲惫,于是欣然答应。
带上浴衣,关上店门,两人朝巷口那家澡堂走去。
下过雨后,天气闷热无比,空气中漂浮着柏油路面的气味儿和躁动的蝉鸣。
澡堂门口人不像冬天时那么多,但也很热闹,来泡澡的人有中年夫妻,有借此休闲的同事和朋友,还有热恋中的情侣。
澡堂的主人是一对老年夫妇,七十岁光景,头发全白,都穿着浴衣,背微微佝偻着。
老太太立于柜台内,老爷子则负责引导客人。
“啊......雨宫,你来啦?”老太太一看到他便呵呵笑了笑。
“小竹太太,今天想来泡个澡。”雨宫树也微笑着朝她打招呼。
“尽管泡就是,今天的水温正合适呢!”老太太说。
来东京这一年多的时间内,雨宫树常常会过来泡澡,尤其是在冬天,外面风雪飘摇,里面热气腾腾,泡个澡回去躺在被窝里睡觉,简直不要太舒服。
因为是街坊邻居,一来二去,他也被这两位老人所熟识。
老爷子以前是开大车的司机,退休后用攒的钱在这儿开了家澡堂,同老伴一起经营。
他们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和年龄最小的儿子,如今均在国外有了自己的生活,雨宫树从未见他们来过。
将随身物品放入厅内的储物柜,雨宫树和坂本进入右边的男澡堂。
一个大概两百平大小的正方形房间,里面修建有四个澡池,澡堂内热气氤氲。
两人选了个人少的池子,脱掉浴衣,披上浴巾,只遮住隐私部位便下了水。
因为是夏天,水温不高,但在澡堂内还是像蒸桑拿一般,热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