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管事看着杨世禄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也是没得奈何。
“我的老爷,不是老胡不懂规矩,实在是事情闹得太大。”
“流贼打破县城了?”杨世禄教训着他:“就算是给摇天动、黄龙他们杀进城,规矩那也是是规矩,哪有……”
“三少爷把县衙的吴典吏绑了,咱家的乡兵聚在县城西门,把门都给堵住了。”
杨世禄忽然感觉一股凉气从自家后脊梁冒了出来。
胡管事赶忙把城墙外头发生的事又匆匆忙忙地念叨了一遍。
杨世禄眉头紧皱地听着,手指不时抚摸过唇下的胡须。
“你是说三少爷带回了兵,而且还控制着西门?”
胡管家脸上都淌下汗珠子来了,他从小就是杨世禄身边的书童,到现在已经给杨家干了多半辈子,一生的生死荣辱都算是绑在杨家身上了。
这几年虽然也黑了不少银子,攒下一些家底,可杨家没了那不就是坐吃山空么?胡管事还是想着多为杨世禄操劳几年,再赚一点是一点。
杨世禄抬起头,心神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不急,不急,不急啊。”杨世禄忽然问道:“府上还有多少现银?”
“库里面还有三千多两。”胡管家苦着个脸回道,这些钱本来有不少都能落到自己口袋里的,现在估计是要喂给詹县令了。
“这里面还有预备给潜之的一千两吧?”杨世禄皱着眉头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
“对,三少爷还没支走。”
“取三百两银子包好,要散碎银子,不要整的。再去给我预备官服。”
虽然身为曾经的尚宝司司丞,杨世禄并没有从自己的宦途之中学到什么东西。
尚宝司是鸿胪寺下面的一个机构,名义上是给大明天子们管理玉玺,但实际上因为内廷二十四衙门里面有个非常强势的尚宝监。导致尚宝司非常的尴尬。
等到用印的时候,需要先拿着条子去找公公们审批,然后盖章的时候还要在公公们的监管下进行。等到了每年年底的时候,今年一共用过多少次玉玺、都用在什么上的档案也要交给公公们的尚宝监。
老杨头当年在京中的主要职责是管理护卫宫廷的锦衣卫、大汉将军还有北京城上下守卫们的腰牌。
真正的经验都来自于他的父亲,老牌东林党棍丰富的斗争经验几乎全部传授给了杨世禄。
可以这么说,对上皇太极、多尔衮,老杨头多半就是跳水嫌凉剃头嫌恶心。对上李自成、张献忠,老杨头多半就是被人家拷掠把家产全部吐出来的命。
但是遇上詹时雨,杨世禄就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可以斗到天地崩灭,重练地水火风,宇宙洪荒为之扭曲,乾坤倒悬,大道都磨灭了。
不就是打了个典吏吗?多大点事,老杨头决定就坡下驴,彻底搞死詹时雨。
不过片刻,胡管家便拿着一包银子跑了回来,例外也有侍女捧过来杨大人的那套官服。
在籍的士绅,讲究的是“冠带闲住”,就是仍然可以穿着官服招摇过市。
杨世禄拿起那包银子放在手上颠了颠。
“不对。”
老杨头看着胡管家,把胡管家后背上的冷汗都看出来了。
胡管家刚刚从这三百两偷偷抠出来二两散碎银子。
“再去拿十吊铜钱来,要品相劣的。”老杨头接着又看向丫鬟手里的官服。
大明官制,尚宝司司丞是正六品的京官,青色官服正中间是鹭鸶补子。
杨世禄转着圈围着这官服看,眉头紧绷。
“老爷,铜钱我取回来了。”
胡管家头上满是汗水,他岁数也不小了,这一趟趟的折腾可受不了。
“不对,还是不对。”
杨世禄摇着头。
“这官服是我当年在京中穿的那一套吗?”
您在京城当官那都多少年前了,这都崇祯八年了。老胡心里嫌弃嘴上还是赶忙说道:“这是夫人今年过年前安排人做的。”
“妇道人家,懂个屁。”
反正王夫人不在,杨世禄说起话来腰杆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