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并不是很明白,但他终于冷静下来,意识到他的朋友并没有生病。这种什么都无法确定的情况之下,他也不敢再使用任何法术,抓耳挠腮了好一阵儿,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为伊斯降温——他把烧得快要变成条火龙的朋友拖出木屋,泡进了溪水里。
“幸好你没有变回龙。”他口不择言地安慰他的朋友,“不然都泡不进来!我还得把房子拆了才能把你拖出来,然后你一定又会因为我拆了你的房子生我的气……”
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伊斯听得脑子都要炸开,但他艰难的、断断续续挤出的一两个字,拿来骂人都没有半点气势,反而憋得自己更加难受。
他躺在水里,枕着一块埃德挑挑拣拣选出来的石头,只有一张脸还露在水面之外,急促地喘着气,觉得自己活像条翻着肚皮快要死掉的鱼。
带着雪山寒意的水不停流过他滚烫的皮肤。起初他并没有任何感觉,但那水流到底一丝丝带走了煎熬着他的灼热,让他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一些。意识半昏半醒地沉下去,在无数个混乱而破碎的梦境间闪过。某一次醒来时他突然意识到,他其实应该变回龙的——他的力量失去了控制,他本该变回最真实的模样,可他没有……为什么?
然而他的精力不足以让他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而再一次醒来时,他已经忘记了这点疑惑,倒是因为僵硬的身体开始恢复知觉而想起另一件事。
他还握着那块绿宝石。
他本能地意识到他不能松开它。或许因为有它的存在,他才没有被烧成灰……那朵小小的火花,是他根本无法抵抗的力量。
但他总不能永远握着它——握着穆德的心脏。
埃德一直蹲在水边,叽里咕噜地说着话,无论他是醒着还是陷入昏迷。那嘟嘟哝哝的声音即使在梦里都如魔咒般萦绕在他耳边,让他烦躁……又安心。
他听得出他的不安,听得出他刻意的讨好。这比他故作成熟的冷静要讨人喜欢得多。
闷在心底的那口气一点点散开。他对自己一半儿是因为赌气而冒险的行为懊恼不已,纠结了片刻,还是开口:“你先闭嘴……”
“你能说四个字啦!”埃德开心地大叫,感觉很想给他鼓个掌。
“……闭嘴!”
“哦……”
伊斯用力吸气,积攒一点力气,用尽量简短的语言,让埃德回木屋找出了那几本与穆德有关的笔记。
这些笔记他之前也看过,但看得很是马虎。那时他只急着唤醒穆德,以便自己能够离开……那时他觉得,这些麻烦的东西,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他自然有漫长的时间来慢慢研究。
他之前还因为因格利斯的隐瞒而恼怒,但那个老法师原本就不是个会把一切都清清楚楚摆在他面前的性格。他或许早就给他留下了线索,是他自己没有放在心上。
埃德盘腿坐在地上,把他觉得有用的东西念给伊斯听。那块绿宝石一共切出了三百多个面,每一面的符文,符文与符文之间的联系,复杂得连埃德都有点晕。
“怎么可能做得到!”他时不时地重复这一句,像只聒噪的鸟,听得又快要睡过去……或昏过去的伊斯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在他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