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下很轻,埃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高兴得几乎要跳进水里:“你能动啦!”
伊斯的手无力地垂落回水中,心情复杂——是能动了,然后就浪费在揍这个傻瓜上,还痛得他自己像被无数根针乱扎了一气。
积攒的那点力气用完,他又一次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天都已经黑了,埃德头顶飘着个光球,还在研究那些笔记。
“我觉得,这笔记不太全。”他告诉伊斯,“虽然所有的符文都记录在上面,但有一大半都弄不清是什么用途……总不会是为了好看刻上去的吧。”
“连你也弄不清吗?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了呢。”伊斯懒懒地开口。他这会儿整个身体都软得像泥,仿佛睡得太久而爬不起来,虽然感觉也不太好,但总比冻僵要好得多了。
“我、我也没有那么厉害啦……”埃德讪讪地说。
他们同时沉默下去。尴尬在空气中蔓延,没有解决的矛盾,没有说开的不满,在伊斯显然已脱离危险之后,又扑扇着翅膀飞了回来,彰显着自己无法忽视的存在。
“……对不起。”埃德小声说。
伊斯把已经在舌尖盘旋了好几次的,同样的三个字咽了回去。
“你知道我并不喜欢这种毫无理由的道歉。”他绷着脸,努力压着那点气虚,“如果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道歉又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啊!我知道啦!”埃德急切地分辨,“尼亚已经告诉我了……”
“……这又关尼亚什么事?”伊斯警惕地抬头,又因为脱力而摔回去,“你什么时候又见到了尼亚?!”
“就是,我们分开之后嘛……”埃德的声音弱下去又不自觉地提起来,不无兴奋地向朋友描述他短暂的地狱之旅和他的收获:“我觉得我其实并没有完全进入地狱——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完全进入地狱。我觉得我处在某种‘重叠’之中,所以……”
伊斯的脸越听越黑。他觉得埃德似乎已经有种向着那些疯疯癫癫的法师发展的倾向,遇到“被拉进地狱”这样的危险,考虑的却是危险背后令人头痛的“真理”,听得他昏昏欲睡。
有好一会儿他其实根本没听清埃德在说什么。他脑子里轰轰地响着,无数情绪和画面搅成一团,像夏夜里的焰火,轰然炸开又消失,留下些他抓不住的影子,又像受惊的鱼群,一时惊慌失措地四散,一时又整整齐齐地聚集在一起。
他忍耐着,想要靠自己的力量让他的灵魂也恢复平静,也努力保持清醒……却还是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而埃德恍若不觉,自顾自地说下去,尾音细细碎碎地散在空气中,也散在一条冰龙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