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手底下的一干大将中,挑挑拣拣,选了骆七与陈宣。
其他人大多出身于河东的贵族世家,与父王、与他都是利益相连,任谁在这里出了事,他回去都不好交代。
唯独骆七与陈宣,是当年吕乾月旗下的降军。
他们死了,倒也不影响大局。
尤其是那个骆七,其貌不扬,能力却出众,在军中颇得人心。
他与父王素来忌惮此人。
这种危险的活便交给骆七吧,做好了是骆七的本分,做不好便是骆七无用了,死了也是活该。
…………
一个月后。
河东小王爷顺利地提着一只戎族小首领的脑袋,趾高气昂地回了上郡,给他父王复命。
这一夜的庆功宴,他饱受父王嘉奖。
觥筹交错之后,浑身燥热难耐,随手抱了席间的一个美貌舞女到怀里,准备寻个幽暗的地方好好享受一番。
却无意中听到几道耳熟的声音在愤愤不平。
“此次凯旋,最大的功臣本该是将军你。大王却只是嘴上夸奖几句了事,再象征性地随便赏些银钱。”
“倒是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草包,个个得以加官进爵,凭什么?”
“能凭什么?自然是凭他们的出身。谁家他们都是大王要拉拢的河东世家贵族子弟呢?”
“还有那小王爷,张狂又愚蠢,若不是我们,他能打赢这场仗?竟然还自恃身份,在我们跟前作威作福。”
“就是!早晚有一天,我要……”
“都闭嘴,越说越放肆了!”
骆七低沉而严厉的一句话终结了这场愤愤不平。
“我们出身微贱,寄人篱下,若是再不在战场立功,又有何底气在此处立足?这世道向来如此不公,何必怨天尤人。”
骆七耐着性子,几番劝导身边愤怒的兄弟们。
直到假山的另一处传来细微的动静,他才收了声,双手负于身后,借着晦暗的月光,朝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看去。
那位小王爷想必气炸了吧,难得这个蠢材竟然忍住了怒气,没有当场发作。
——小王爷刚经过,骆七便无意中瞧见了。
他没有阻拦兄弟们畅所欲言,只是在合适的时机出言制止。
他口中所说,看似豁达,实则只会让向着他的人越发替他不平。
同样的,越有人替他不平,那位小王爷便越恼怒。
就如兄弟所说,这个小王爷张狂又愚蠢。
受了刺激,只会干出更蠢的事来。
骆七盼着他惹众怒呢。
宛若云泥之别的身份,导致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子弟与军中贫贱出身的普通军士们之间,永远存在着隔阂。
而不公的待遇,更是最好的催化剂。
只要小王爷自己再作死,失去军心是早晚的事。
然而骆七没料到,小王爷虽蠢,却又没那么蠢。
他更没料到,他今夜的刻意引导与刺激,到头来却是伤到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