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怪不得无论如何都固守不出。
原来是早有准备。
她咬紧牙关,调转马头:“达鲁带人留下,阻挡魏军夹击,其余人,随我回援!”
城墙上,看着调转马头的勒斡大军,沈畋眯了眯眼,举起长枪,朗声大喝:
“大魏将士,随我出城!让这群胡人知道,我大魏不可辱,我大魏百姓,不可欺!”
*
京城,朝堂上。
各地回京述职的官员纷纷上报粮食收成。
负责粮食耕种的官员手持笏板站出:“陛下,去年白叠子丰收,今春各地官府已经开始采购,并将其缝制成衣。只是数量并不多,若要成规模,只怕还需至少一年。”
魏帝点头:“继续推行白叠子种植之策,今年若成规模,则先供边疆将士之需,等……”
“咚!咚!咚!”
殿外传来沉闷压抑的鼓声,魏帝顿住。
半晌,魏帝回过神来,紧握着龙椅扶手站起来:“什么声音。”
左右有人应答:“陛下,有人在敲登闻鼓。”
魏帝缓缓坐下,紧抓着龙椅的手慢慢松开。
登闻鼓啊,何事至于敲击登闻鼓?
无非是冤抑之事。
若遇衙门不理或审断不公,无论王侯将相、贩夫走卒,均可击之。
朝堂上一片哗然,众官员面面相觑。有人惊愕,有人惊慌,有人泰然处之,有人低眉沉思,有人左右乱看。
崔知鹤紧握笏板,紧盯着上方有些恍惚的魏帝,目光如炬。
许久,移开目光,往左看去,御史台的官员中有人轻轻点头。
崔知鹤轻轻笑,长长吐出一口气。
前方,崔攸轻声叹气,几不可闻。
上首,魏帝沉声:“去看看是何人敲击,又是为何事而来?”
宫门口,万长仁紧握鼓槌,狠狠砸向沉重的鼓面。
罩着左眼的黑布被取下,眼珠早已不在,只余黝黑的眼眶和萎缩的黑肉。
“咚!”
这一声,是为死去的闺女,为她被强迫被奸污溺杀而死。
“咚!”
这一声,是为死去的赵文,为他受屈辱脊椎尽碎含冤而亡。
“咚!”
这一声,是为死去的卖炭翁,为他断掉的手脚和肿胀的尸体。
……
万长仁用尽全身力气敲击,恍惚间已泪流满面,热泪滚烫,烫的他心中钝痛满腔愤恨。
奉命查探情况的内侍双腿僵硬、定在原地,惊骇不已。
这不是一人在申冤,是一群人,一群人啊。
万长仁身后,跪倒在地的是一群百姓。
伏阙请冤,登阶击鼓,喧呼震天。
满头白发的老娘双目无神哆哆嗦嗦跪在寒风中,手中捧着一件满是血污的青衣;瘦弱的书生双目红肿跪地长拜、伏在地上啜泣不已;衣着单薄的貌美女子高举讼词泪湿衣襟……
那些不公与残忍,那些绝望和叹息,憋在肚子里几十年,几乎要带进棺材,终于有一日能摊在阳光下,一一述说。
内侍打了个寒战,明明是春日里却觉如在数九寒冬。
明明长阶通透如玉却觉似有血流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