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行者敲击着手中的木鱼儿,走街串巷循门报晓:
“三更!”
冬日的凛冽寒风还在杏树枝头残余着,以至于嫩绿的青芽裹着绒绒的银毛瑟瑟发抖。
但京城却因为这句报晓暖了起来,赶着驴车的农夫急匆匆支起麦面摊子,蒸腾的热气把手脚不停的包子铺掌柜熏得两颊泛起兴奋的红晕,那热气裹挟着一旁药铺浓重苦涩的草药味,萧瑟的街头因着这缕青草香倒是多了几分初春的味道。
“大人在看什么?”
见崔攸掀开马车帘子,定定注视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铺,随从小心翼翼地探头询问。
“去给我买两个包子吧。”
“是。”
随从领了命跳下马车,崔攸的目光却跟随着包子铺升腾的热气慢慢移动,人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似乎是对终于到来的春日感到欣喜。
年年都要迎新年,但今年的新年,总是最值得庆贺的。
天子发丧毕,新帝始登基,皇位交替并无闪失。
乌羌王身死,都护府安定,塞外诸国俯首称臣。
真是难得的好日子啊。
随从买了包子来,崔攸拉了帘子,慢吞吞地把手里的包子吃完了。
这是新一年的头一回早朝,一下马车,便有官员笑着拱手恭贺:“崔相,吉利吉利啊!”
立刻有官员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那官员也意识到了什么,讪笑着息了声。
崔攸却也笑,也拱手,也道贺,和他们一同站进官员队伍里上朝。
只是,谁都能看到他官帽下苦涩的皱纹和颤抖的白发。
那道贺的官员摇摇头。
唉,真是造化弄人。
谁曾想,这回崔相的儿子是真的回不来了呢?
可,又能如何呢?
就算是皇帝死了,那也是棺材一盖,黄土一埋。
百姓该过日子的还得过日子,卖包子的还是手脚不停,赶车的依旧行色匆匆。
一人的离去,不会在大魏留下什么深刻的痕迹,也不会对大魏新一轮的朝堂斗争产生什么影响。
宫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那官员恢复了严肃的神情,恭恭敬敬迎接新帝的到来。
新帝大跨步而来,通天冠上有北珠卷结,珠旒垂落,看不太清面目,只隐约可见这位刚登基的帝王神态威严,举手投足之间一派天子之气。
众官员一同参拜,朝堂中一片肃穆。
“陛下!”
有官员站出来:
“云麾将军沈行俭因伤目瞽、身有残疾。依臣看,不宜再驻守都护府,不如召其回京休养,另派他人驻守都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