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了,我老高啊,还是透露了你们所在的方向,下辈子再赔罪吧。
一缕白气从老高喉咙里冒出,可惜了,这辈子还没留下个一儿半女呢。
老高啊,可敬,却也可叹。
没什么可以指责的,脸颊上的血顺着流进眼睛里,裴戎极细微地呜咽一声。
不是还救了他们一命吗?
“这两个人怎么办?”
割喉的胡人把胡刀上的血迹在老高身上擦干净,仰头去看马背上的呼林。
“带走吧。”
胡人“啧”一声,踢了踢雪地里已经昏死过去的裴戎:“这都快被咬死了,带回去还浪费食物,干脆扔这儿得了,把那个领头的带回去。”
“带回去,养养也还能活。”
呼林调转马头,眼前雪粒渐渐迷了眼。
为什么要带回去呢?
或许是因为那个扔了肉饼给她的魏人吧,可惜早已经回不去了。
所有的良善和同情,都被扔在那个雪夜,魏人大营中。
“剧情解锁度:80%”
有人一刀背敲在崔知鹤脑后,昏死过去前的最后一刻,耳边传来机械音。
他想,去他娘的。
去他娘的剧情。
*
鼻尖回荡的气味是新鲜的青草香,那种清新的、潮湿的味道,还混合着羊身上湿润而甜蜜的奶香味和牛身上腥臊味。
毡帐中有干燥的牛粪堆积,不慎渗进一团雪,于是渐渐发酵,溢出奇怪的酸涩味。
这已经是被带到乌羌的第三日,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但气味却带领崔知鹤走进另一个时空。
京城街道上的杏花味道是淡淡的、温柔的,慢慢浸润到人的皮肤乃至每一个器官。但草原的味道却是浓烈的,粗鲁的要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塞给你。
“你们把跟我一起被抓来的那人怎么样了?!”
他今日依旧执拗地询问,但照例没人回答。
一只温热的小手突然贴上他的眼,帮他把眼睛上的黑布条取下来。
“你在问哈鲁库,还是在问我呀?”
是个孩童的声音。
“哈鲁库是谁?”
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回答,这个手心有湿漉漉汗水味的小孩思考了一阵,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哈鲁库,就是能与长生天对话的人。”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哈鲁库不喜欢说话,你问她她也不会回答的。”
崔知鹤并不关心能与长生天对话的人在乌羌是什么地位,他只焦急地想要知道裴戎的情况。
他急切地抓住小孩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问道:“那你呢?你知不知道另一个中原人怎么样了?”
“没死。”
是个声音喑哑而混浊的老人回答了他,小孩趁机从崔知鹤手里挣脱。
“没死是什么意思?”
哈鲁库又闭上了嘴,不再开口,只探身给他换上新裹了草药的布巾。
于是崔知鹤又闻到那股淡淡的腐朽的味道,混着草药香,干燥、轻柔、温暖而安静,让人想要沉沉睡去——
好像在她手心放上一颗种子,她就能将它催生发芽。
毡帐突然被人大力掀开,狂风裹挟着雪团全部涌进来。
“居次。”
哈鲁库拉着洛兰退到一旁,呼林的怒火已经达到顶峰,她一把揪起崔知鹤的衣襟,狼一样凶恶的眼死死盯着他:“你们做了什么!都护府哪里来的那么多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