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孙媳一阵说不出话,最后竟然又把手指向宿岩,“是他让我来送茶的。”
外面一个抱着小孙儿的老婆婆插话道:“我家孩子腹胀不舒服,人家护士给了几颗山楂消食丸,让我们吃完看看情况再说,都小半个时辰了,我都带着孙儿在这二楼,只看见院长家的男人进去办公室就没再出来。”
游蕊问道:“你的茶呢?”
吴家孙媳又没话说了。
吴奶奶面露不喜地看着游蕊:“院长,我孙媳妇只怕是吓坏了,其实不是我说,妇人孩子常出入的地方,就不应该让男人进。”
游蕊:“您还是别关心这些了,去周霞那儿办个手续,走吧。偷书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你孙媳妇张口就是诬赖人,以后我还真怕给病人带来什么烦恼。”
吴奶奶显然没想到因为这么点事,还是她孙媳妇吃了亏的事,这个小媳妇竟然要辞退她。
她沉下脸道:“院长,您还是仔细考虑一下。”
宿岩跟个妖妃似的,说道:“还考虑什么,蕊儿,直接让她们走人。”
吴家孙媳:从没见过这么俊的男人,也从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男人。
游蕊当然不可能再留她们,对吴奶奶说道:“您还是主动走吧,免得闹得双方都难看。”
吴奶奶骂了句什么,转身就走。
那些看热闹的人才有人道:“这接生婆婆是不是姓吴?”
“你怎么知道,”冯花看过去问道。
正跟旁边人说话的那小伙子不好意思道:“我好像见过她们,半年前,我们村的一个嫂子生娃,请的就是个姓吴的接生婆,她带着个孙媳妇去的,我嫂子家的孩子刚生下来,她孙媳妇就说那家的大哥掐她屁股。”
“她们非要赔五两银子,加上接生的钱一共要六两,那大哥家没钱给,她们愣是闹得整个村子都知道。”
游蕊没想到这次真看走眼了,招了两个医德全然没有的人,她向大家道谦。
这是看热闹的众人没想到的,一个个忙说道:“游院长,你太客气了。”
等再次回到房中,宿岩才对游蕊道:“你是不是也该安慰一下我?”
游蕊伸手圈在他腰上,下巴搁在人家胸膛上,笑问道:“你有什么需要安慰的吗?”
宿岩亲了亲她的鼻子,“需要,我受到惊吓了。”
俗话说牙齿还有磕碰嘴唇的时候,自从和宿岩在一起后从来没有吵过架的游蕊,这天早上跟大吵了一架。
原因是这样的,吴家孙媳俩被辞退,可能是离开妇幼院之后越想越不甘心,跑去京兆府衙门报案去了,说是妇幼院的院长男人欺辱了她儿媳妇。
宿岩得到京兆府那边的报告,直接下令把那对孙媳各杖刑一百。
游蕊知道的时候,那两人都已经受刑完毕了,她直接从妇幼院回来,去问宿岩,宿岩满不在乎道:“从来没有能诬陷我,我不计较还咬着不放的。”
游蕊看着他道:“那也不至于挨一百杖吧,那个吴奶奶都快八十了,打一百杖还能活吗?”
“一百杖而已,之前那两人不是也用这种招数讹了不少人,加一加,总有一百了,”宿岩完全不觉得这算是什么事儿,伸手还要抱游蕊,“你不知道,处理这件事,我已经很有耐心了。”
游蕊打开他的手,“我知道那种人应该受惩罚,但也用不着赔命,你觉得她们犯的事够一百杖,分开打也算啊。”
宿岩看向别处,说道:“那两人这次栽赃的是我,你知道什么是捕风捉影吗?这很影响我的名声,我还不能生气吗?”
游蕊:---
前天傍晚的时候,看他一直很平静,后来还和她说笑几句,以为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他心里是生气的。
“你生气,你可以跟我说啊,我可以和你一起骂她们,就是在牢里关押半个月,我也不会说什么。但只是因为你生气,因为她们不知进退,便要受那么多的杖刑,我不接受。”
宿岩觉得自己够仁慈了,都没有追究其他吴家的人,对游蕊道:“蕊儿,你有点无理取闹了,你的心太软了,这些事就不要听不要管。今日受什么样的果,都是她们前日种的因。你现在可怜那俩人,想想以前被她们讹过钱的,她们还可怜吗?”
游蕊看看宿岩,指了指自己,“我无理取闹?我怎么无理取闹了?生命权,是每一个人的基本权利,你们这个社会,到处都是能凌驾于旁人生命权的权利。乃至一个人的心情,都要比别人的生命权更高贵。”
“那两个人,顶多是侵犯了你的名誉权,你却让她们用命来赔?”
宿岩这个时候已经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了,听着蕊儿这些话,他才明白曾经跟她在现代的时候听过的代沟是什么意思。
尽管她说得有道理,但宿岩并没有打心底里认同,他从小的认知就是人分贵贱,有时候一百个人乃至一个城池的性命,都不及一个人高兴与否。
他是想让蕊儿重新生活在她家乡那样的天堂,但也没想过把荣国彻底的改变。
现在能给各种贱籍之人往上走的通道,就已经很足够了,人生能不能改变,过得更好或是一个错误决定过得更差,不是由那些人自己决定的吗?
宿岩看着处在愤怒中的小妻子,点了点头:“对,我是摄政王。我的名誉,的确比她们的性命重要。再说,我也没有直接把她们处死。”
“一百杖下去,身体健壮的成年人都不一定能活下来。”游蕊气急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她知道宿岩有心理阴影,对人命多少有那么点漠视,但他从来没有放任过这种漠视,下人们的小错,他从来不计较,有好东西还会第一时间想到守卫疆土的将士们。
她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
宿岩闻言冷下脸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后悔回来了?还是现在才发现,我根本配不上你?”
游蕊被问得有些愣,她什么时候说他配不上自己了,“你还说我无理取闹,还说我烂好心。”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善良、好心一系列的评价,在现代并不是什么好词,游蕊想到刚才宿岩的话,就觉得他是在故意讽刺自己。
最后两人越说越偏,游蕊连一些犄角旮旯里的事情都想起来了,越来越觉得自己跟宿岩之间的矛盾很大,原来经常会觉得心是有靠的,现在却觉得每一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人,隔着肉,心和心永远都不可能有个伴儿。
不知谁先停下最后一句话的,游蕊转身离开了紫极殿。
宿岩同样气得不行,根本不管她,但等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回来,终是忍不住放下笔出来。
下人们都在外面站着,王爷王妃吵架,谁敢在跟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