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触动阎靖义的心事,他动容道:
“眉眼有七分相似,若只看背影,真叫人以为是阿鹂回来了。”
阎靖义从房间里找来一幅画像。
画上的人如弱柳扶风,温婉浅笑的颊边嵌着一双酒窝,正是江青鹂。
叶亭曈迫不及待地问:
“我的祖母……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
阎靖义的目光贪恋地描摹着画上的人。
他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轻声道:“她是个有些‘疯狂’的女人。”
“疯狂?”
叶亭曈初时有些讶异,江青鹂纤弱柔和的模样让她想象不出这副身躯里藏着怎样的能量。
但细细一想,江青鹂为了能够医治那些素不相识的妖族,不惜背离师门、姐妹反目、冒天下之大不韪,可不是一个“疯狂”的奇女子么?
“你可知阿鹂为何坚持医治那些妖族?”阎靖义问道。
叶亭曈想不出来。
“据说她幼年遇险,被一只路过的妖族救了,结果碰上蜀山弟子,不分青红皂白就将那妖杀了。”
阎靖义叹道,“她刚开始医治妖族,不过是为回馈这一命之恩。”
后来行医接触的人多了,江青鹂看到了太多被两族战祸摧毁的家庭与人生,这点初心如星星之火逐渐旺盛。
人灭妖,妖杀人,仇恨一代比一代更深,永远也无法跳出循环。
年少轻狂时,江青鹂天真地以为,她施予的一些友善,能够改变人族与妖族的关系,从根本上消灭战乱。
“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热血,妄想着改变这个糟糕的世界。”
“阿鹂有,我曾经也有。”阎靖义苦笑。
“热血不好吗?”叶亭曈忍不住反驳。
曾经的蜀中双璧,一块玉碎珠沉,一块尘埃蒙覆。
她看着眼前一蹶不振的阎靖义,不由扼腕长叹。
阎靖义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闷头饮下,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天下何其大,人命如蝼蚁,人力如尘埃!”
“热血?简简单单的一个念头,可谁知道真正做到有多难、坚持下去有多苦?”
“在搬到水华渊之前,常有人刺杀阿鹂,使她夜晚一刻也不敢睡沉。”
“即便在人族孤立至此,依然遭到妖族的怀疑、误解和笑话。”
“直到为此身死,也无一人为她讨还公道。”
叶亭曈心里咯噔一下,“什么?祖母不是为祖父殉情而亡吗?”
“殉情?”阎靖义冷哼一声,他的眼底烧起了一团火。
“你也太小瞧你祖母。”
“她为老叶赶赴蜀山是真,却根本不是什么殉情身亡。”
“她,是被那百多个道貌岸然的修士逼迫自裁谢罪的!”
这简简单单几句话,化作一股凉意从叶亭曈脚底升起,一直爬遍她周身每一条经脉。
原来真相如此!
彼时江青鹂已声名赫赫,这群修士痛恨她背离所谓的“正道”,却又害怕受她恩惠的妖族前来报复,竟对外瞒下了她的死因。
蜀山派的人固然可恶……但这一切,都是叶寻雪的蜀山一战带来的。
叶亭曈心想,叶寻雪害了一心爱他的祖母,还害她与父亲一直抬不起头!
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父亲一再维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