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雪想回陌雨巷陪在谢清呈身边,把一切都说开了,去好好安慰他。但她也知道黎妙晴的处理方法是正确的,谢清呈不是那种倾诉欲望强的人,他遇到事情习惯了一人一支烟静静地忍耐与消化。
他不希望有人触碰他的疮疤,哪怕是为了给他治疗。
思及此,谢雪从小包里掏出面巾纸,擦了擦眼睫上的泪,正要把剩下的抽纸放回去,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喂……哥?”电话是谢清呈打来的,谢雪尽量维持着嗓音里的冷静,不让他发现异样。
“你下午来过陌雨巷了?”
“是、是啊。你怎么知道?”
“……你把水果放在家门口了。”
谢雪无声地猛拍拍己的脑袋——她这猪脑子!
“你现在在哪儿呢?”谢清呈的声音淡若寒水,听不出任何波澜。
谢雪道:“我……看你不在,我就去附近商场逛了逛……”
谢清呈道:“少买点不必要的东西。”
顿了顿,又道:“晚饭回来吃吗?还是回家?”
“回——”谢雪一噎。
前他问她回不回家,指的是陌雨巷那属于他们兄妹俩的小屋子。
而今,他问的回不回家,指的是她与卫冬恒的新居。她成了家,陌雨巷的小屋里,便只剩他一人了。
谢雪攥紧了纸巾,出租车车窗里模糊映出她流泪的倒影。
“喂?”谢清呈的声音依旧平静、磁『性』,带着薄薄的困『惑』,“怎么不说话了。”
谢雪忍着哽咽,忍到喉咙口发酸发涩。
她说:“……没,刚信号不好。”
又道:“我回来的。哥,我回咱们俩的家吃饭的。”
“哦……那什么时候到?”谢清呈的声音还是静静的,只是那种完美隐藏了一切情绪的沉静,此刻却让谢雪锥心地疼。
“再过半小时吧。”谢雪轻声说。
“好。”
她在谢清呈挂断之前,又唤住他:“哥。”
“嗯?怎么了?”
谢雪脸上带着泪,难看地笑起来:“我……我想吃你做的扬州炒饭。不用准备多,就给我炒一碗扬州炒饭,好不好?”
谢清呈把谢雪从小带到大,非常清楚应该怎么照顾人。
等谢雪回到家,推门而入时,他刚好将去了豌豆的扬州炒饭做好了,摆在了小桌上。除此之外,电炖炉内的汤也煲好了,他见谢雪来,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返身去替她盛汤。
锅盖子一揭开,汤罐里就冒出了扑鼻的香味。
谢雪都不用看,就知道那是番茄牛腩烩浓汤,她长身体的时候,谢清呈的钱不算多,但他每周都会给她煨两次牛腩汤,用的是他能买到的最好的牛肉,然后他会把牛肉全部给谢雪,己只喝一点番茄汤,吃几块汤里佐着的土豆块。
谢雪瞧着他依旧高大,但显已消瘦的身影,心中酸楚,步并两步走到他身后,伸手抱住了他。
谢清呈略一吃惊,放下汤勺回头看她:“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谢雪在他怀里摇头,轻声说:“想抱抱你。”
“……”
谢清呈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消毒水味,甚至还有微苦的『药』味,这不是什么太好闻的味道,太冷了,但谢雪闻着,却觉得安心。
新嫁娘回门的时候,有是会出现这样恋旧的举动。
谢清呈因此也没有多想,他叹了口气,轻轻咳嗽着,由着谢雪抱了他一会儿,道:“松开吧,饭冷了。”
兄妹俩坐到餐桌前。
谢清呈确实有神思不属,谢雪今有身孕,他完全不能在她面前抽烟,那种颓废失神的感觉就更鲜明。
不过他依旧英俊,漂亮,他的衬衫衣领不似平日里扣得那么严实,而是松开了颗扣子,可看到下面线条优美的锁骨,和一小片玉『色』胸膛。
他吃饭的时候一直没怎么看谢雪,他心事太重了,手指无意识地会敲一下桌子,那是他习惯『性』的敲烟灰的动,看得出他忍得难受。
谢雪小声道:“哥,你也多吃点吧。”
她把汤里的牛肉夹了好几块到谢清呈碗里。
“你都瘦了。”
谢清呈原本想让她把肉拿回去,但忽地意识到谢雪已不是那每周都眼巴巴地盼着那么点好肉吃的小姑娘了,于是准备动的筷子又放下。
他收了收神,终于把目光落到了谢雪脸上,准备和妹妹聊一会儿她嫁人之后的家常事。
然而就这一眼,谢清呈怔住了,顿时手脚冰凉——
谢雪的耳垂上,挂着一枚崭新的耳饰。
纯金『色』的骨头形十字架,中一枚圆环,上面镶嵌着碎钻,钻『色』血,碎钻周围有字母环绕:rip
——
他们俩的父母死亡之前,最后去燕州会所里见一神秘人……那神秘人遗落下的耳坠就是这!
一模一样!!
谢清呈霍然起身:“谢雪,这耳坠,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要知道,谢家父母身故那一年,谢清呈孤身前往燕州行调查,幸得当时会所一名服务员的线索,该服务员传给了他一张rip十字架耳坠的照片,说他父母在会所内与神秘人见面后,他包厢打扫,拾到了这枚耳饰。
当时大家用的手机一般都是诺基亚,收图则用的是彩信,下载速度慢蜗牛。
直到今,他依然清晰地记得那张照片是怎样一点一点缓慢地打开,将这神秘耳坠的面貌呈现在他面前的。
那服务员和他约定了在火锅店见面,原本是想将坠子交给他,谁成想火锅店失火,服务员死了,谢清呈己也被车子撞伤,存有照片的诺基亚手机被人拿走。
这之后的十九年,他只在梦中见过那诡异的黄金十字架。
耳饰上面的rip就像是某种深刻的讽刺,在噩梦中嘲笑着他——
安歇吧,谢清呈,不要再查下去了。
你蜉蝣,只要幕后黑手愿意,死亡将与你近在咫尺。
可现在这耳饰却破梦而出,在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在了他面前,摇曳在他新婚妹妹的耳垂之上。
谢清呈骨血皆冷,他看着她,又一次颤声重复:“你哪里得到的?”
谢雪吓了一跳,『摸』了『摸』己的耳朵:“这?这是我婆婆给我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