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呈准备拿筷子吃饭的顿住了,他第一次把视线落在了陈慢的脸上。
他看到青年瘦了好大一圈的脸。
“……”
“马上就要离开沪州了。”陈慢说了一遍,嗓音里似有水汽。
谢清呈:“……去燕州?”
陈慢摇头:“广市。”
“去哪里干什么。”
陈慢垂着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抬眼来,神情伤恸而坚决:“申请了调。广市出入境人员,刑侦这两年一直有些缺人,申请调去那边当一线刑警。……已经收到了调令通知,后天,就要走了。”
谢清呈:“…………”
屋内的风扇摇头晃脑地摆着,细微的嗡嗡声,成了屋内唯一的声源。
谢清呈啪地把碗筷都放下了,霍然身,厉声:“陈衍,你他妈究竟想干什么?疯了你?!”
陈慢低头不言。
谢清呈:“你不知那边缺的都是最危险的岗位?接的都是死伤率仅次于金三角边界的任务?你这样的头脑你去广市当一线刑警?你怎么不找棵树直接他妈的把自己吊死!”
陈慢的脸涨红了,眼里似乎有泪在打转。
谢清呈犹嫌不够,怒:“你哭什么?你哥该哭!你爸你妈,你外公该哭!问你,活着不好吗?你逞什么,啊?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你为什么要他妈自寻死路!你觉得你自己很英雄吗?!”
“哥当年也——”
“你哥是你哥!你是你!你哥当年是警校第一名毕业的他都牺牲了!和他同期的,他的战友,也是爸妈的一个徒弟,也是数一数二的成绩,后来也牺牲了!你呢?!你就应该在派出所好好待着,派出所有什么不好的?警种还分高低贵贱怎么着?”
“不是的。”陈慢他劈头盖脸地骂着,终于颤声反驳了,他眼里闪着激越的光,“不是的,哥。没有觉得民警有什么不好的,但是知在沪州,在你和父母外公的照顾下,永远都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你们关心,却谁也瞧不上……连自己也瞧不上自己!”
“……”
“那天在宾馆里,完全失去了理智和判断力,如果足够成熟的话,是不可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的。更不应该对你说出那么过分,那么伤人的话。”陈慢用力擦去了眼泪,身对谢清呈,“谢哥,对不。你相信了那么年,你待好了那么年,却那样伤害了你。觉得辜负了你对的所有期待和关怀。”
他擦了泪,可眸子仍红:“不知,你和贺予间是怎么回事,但知无论谢哥你做了什么,你都是那个非常非常好的人,这背后的隐情或许不配了解,但应该去相信你,就像你相信一样。”
“……”
“或许只有这样,你愿意真正地看一眼。”
谢清呈抬扶额,心如火焚:“陈慢……看不看你,这不是你成不成熟的问题,而是根本就不喜欢你,不喜欢男……”
“你不喜欢男人,那你为什么要和贺予在一?”陈慢打断了他。
谢清呈:“……”
一秒,两秒,三秒。
他等一个答案,等不到。
而他想一个回答,亦想不出。
终是哑口无言。
陈慢心如刀割:“谢哥……你看他的时候……眼神和看是不一样的……笨了,那么久以来,都没有现,直到后来回忆往事,意识到……他在你眼里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保护者了,你看他的目光……你……在学校,在宾馆里,你看他时的神情,都和看时不一样……”
谢清呈全然不知——难当真是这样?
陈慢哽咽:“知,知你不喜欢。幼稚,不够聪明……可也想成长,想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不想到了八十岁的时候回头看看自己的人生,过得是那么的窝囊和糟糕。毫无主,永远都像是个小孩。”
谢清呈闭目:“……这事儿你爸妈,你外公清楚吗?”
“他们昨天知。”
“……你这怎么是没主。”谢清呈咬着后槽牙,是愤怒是担忧,他到底还是在乎陈慢的,“——你这他妈的是有主了,陈衍,你有主极了!你任『性』到了无法无天!曾经以为你、贺予、谢雪三个人里,你最不会让失望。现在看来,根本就是错的离谱!”
陈慢:“不是想要任『性』,只是想……只想变得不一样。”
“……”
“只是想磨砺自己,别再你们所有人当成一个保护的对象。”
“……”
“只是……只是觉得,谢哥,如果成长了,或许有一天……或许……会有那么一天,你够——”
他没有说完。
因为谢清呈不让他把后半句话说完。
谢清呈已然:“不会喜欢你的,陈慢。是你的长辈。”
陈慢沉默良久:“那贺予呢?”
“……他不一样。”
“……”
“和他间生了事情,没有办法去和任何人解释。”谢清呈从未在贺予面前承认过自己的感情,而在这一刻,他却于陈慢面前说了这样的一番话,“但是贺予是不一样的。没有第二个人够替代。”
顿了一下,他继续:“如果你这样冒险,去广市当刑警,是为了,那么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去做。”
陈慢怔忡着望着他,眼泪再一次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猛地抬,遮住自己的眼眸,半晌,他沙哑:“……不是为你,谢哥。”
“……”
“是为了,站在你们面前。”陈慢嘶声,“平平坐的。”
说完,他朝谢清呈鞠了一躬,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伤感,转身夺门而出。
那一碗与童年时相似的豌豆饭,陈慢一口也没有碰,已冷透了。
谢清呈慢慢地坐下来,神情掩盖在垂落的额中,谁都瞧不,他眼底究竟有怎样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身,情绪爆蓦地掀翻了桌子,桌上的饭菜哗啦倒了一地,他喘息着,最终扶住自己的额,颓然滑坐在地……
他『摸』出根烟,用颤抖的点上。
可还未凑近唇边,血腥味就涌上了胸口,谢清呈重重地咳嗽了来,咒骂着把烟扔在了地上——那一地狼藉,就像在嘲讽着他的人生。
同一时间,贺宅有一个巨大的秘密正在生——
“……对不,努力了这么天,这次是真的回天乏术了……请各位……节哀顺变吧。”
赶来的急救医生并未把床上的人放到担架上,他们现场就做出了判断——这个病人,已经死去时了,体温都没有了。
白布慢慢蒙上,掩盖住死者的脸。
别墅里寂静得如坟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