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已经看过军报了,他先不发表意见,看向戏志才,候他先说。
戏志才沉吟稍顷,忽然失笑。
荀贞问道:“志才,为何发笑?”
戏志才随手把军报丢在案上,笑与荀贞说道:“将军,如我所料不差,此定曹东郡之计也!”顾问荀攸,“公达,卿以为呢?”
荀攸笑了一笑,答道:“攸与君意同。”
荀贞问道:“怎么看出来是孟德之计了?”
“任城,乃兖州东南之门户也,紧邻山阳,诚然咽喉要所,曹东郡方掌州权,不管是从眼下的急於树立威权来说,还是从从长远的安稳内部计,任城都是绝不能随由我军占据的。与任城相较,东平,实没有这么重要。此其一也。曹东郡若是出兵东平,则东平北有我文谦、子龙部,南有我任城的玄德、君卿部,东平境内又有江鹄部,乃自陷危境,此其二也。”戏志才侃侃而谈,说罢了两条论据,笑对荀贞说道,“将军,以将军对曹东郡的了解,想来定不会中他此计的,将军召我二人来,大概不是为了问此事真假,而是想问应对之策罢?”
荀贞也不由笑了起来,指着戏志才说道:“卿真知我!”
戏志才寻思了会儿,说道:“曹兵与我僵持任城,任城离吾徐不远,军需供应的损耗虽然不大,却也不宜长期与曹兵在此对峙。忠之愚见,既然曹东郡等不及,想用计赚我军,将军,我军正可将计就计,反赚他一次。”
“如何将计就计?”
“可诈中东郡此计,明以兵出,援东平,暗则设伏野道,聚而歼之!”
荀贞踌躇了下,略微犹豫地说道:“卿此策,吾亦想到了。只是以孟德之智,反赚他怕会不易。”问荀攸,“公达,卿有何见?”
荀攸徐徐说道:“当下的形势,无有别策可施,也只有戏君此法了。”
荀贞当断则断,拍案做出了决定,笑道:“好!那此回,咱们就与孟德斗斗智,看到底是他能骗的了我,还是我赚到了他!”心中想道,“李瓒在东平,曹兵若击东平,我还真是不得不救,孟德此策,得兵法‘攻心’之妙。”
……
曹兵拔营,向北而行,行未出任城国界,曹操得到军报,言说许显果然出兵,亦往北来。
左右将校大喜,都道:“许显小儿中将军计矣!将军,可设伏候机,半道截杀之了吧?”
曹操摇了摇头。
左右迷惑不解,曹昂问道:“父亲,许显既然已经中计,那我军自当及早将之歼灭,好打任城,父亲却因何不肯择地设伏?”
曹操摸着胡须,回望了眼合乡的方向,对众人说道:“许显不过一个武夫而已,吾军的劲敌不是他,是颍阴侯。设若敌是许显,我这时自然就会设伏灭之,可敌是颍阴侯,吾军就不得不小心谨慎了。”
夏侯惇问道:“敢问将军,怎么个谨慎?”
“得试上一试。”
“试什么?”
“试试贞之究竟是真的中了吾计,还是‘将计就计’,另有所意。”
夏侯惇等都觉得曹操说得有道理。
夏侯惇就又问道:“再敢问将军,吾军应该怎么试?”
“传令三军,行军至暮,埋锅扎营,待今晚五更,全军转回,急扑任城县。”
曹昂等有人聪敏,有人智迟,曹昂很快就领会到了曹操的意思。
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说道:“父亲此策,真高明也。”
要是荀贞“将计就计”、“另有所意”的话,一闻曹操突然又放弃北进,改而急袭任城,那么在这个紧急的变故下,荀贞“另有所意”的部属就比如会被打乱,而一旦被打乱,荀贞到底想干什么的真实目的,自然而然地也就随之浮出水面,能够被曹操获知了。
放到具体事例上来讲,就比如荀贞想要借机设伏歼灭曹操的此策,荀贞如果相信了曹操的“重打任城”是真的,那么在许显出营、陈褒暗中也已带兵出城,从而导致任城的内外城防暂时空虚之背景下,为了保住任城,他肯定会放弃“设伏”的打算,立即令许显、陈褒赶回任城,这样一来,他的意图当然也就无法再瞒住曹操了。
却是:曹操想要调许显等部出来,设伏歼之,荀贞想要趁此机会,也设伏把曹军歼之,然而,两人又同时忌惮对手,都怕反而再中了对方的计谋,於是,正如荀贞所说,战阵未启,二人就斗智连连。
曹军虽然是五更改而南回,可曹操既是有意试探荀军,那当然就不会特别的隐匿踪迹,很快,消息就传到了许显的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