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怔道:“名实不符?”
荀贞说道:“陛下,说到底,名正方能言顺,彼等论者所忧,臣以为也不无道理。说起来,陛下和朝廷迁到许县至今,也已快一年了,可许县一直到现在,还不是朝廷的新都,朝廷的都城仍然是洛阳,那么接下来,是继续留在许县,还是尽快迁回洛阳?这件事情,如果不能尽快的作出决定,确也难免会致使人心不稳。”
刘协喃喃说道:“人心……”
“陛下,自董卓祸乱以来,天下大乱已久,州郡百姓无不人心思定,臣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便是乡里之间的农人,每天耕种完后,想的亦都是回到他的家去,一想到他的家,再苦再累,心里边却就会觉得稳了,而现下之朝廷,如论者所议,却竟是寄居在许。陛下,这就如水上之飘萍,难免使朝臣,乃至海内士民,觉得漂浮不定,若农人之无家,而汉室之无室也。陛下,农人尚且有家,陛下海内之主,固然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可也总得有个定居之所吧?”
刘协频频颔首,说道:“公言甚是。”
荀贞说道:“所以臣斗胆进言,既然洛阳目前不宜还之,何不暂定新都在许县?”
正如没有分辨得出中书丞拟旨时,荀贞叫中书丞只写召董承还朝,与召董承及其部还朝之间的区别一样,刘协虽是经过了不少的磨难,已有了一些政治上的判断和见识,却到底还不算目光长远,所以对暂定新都在许和仍以洛阳为都这两者间的区别,他也未有看出。
听了荀贞的这些话,他深觉入情入理,便就说道:“公深谋远虑,这些都是朕没有想到的,公之所言,朕以为然。”
荀贞从容问道:“如此,陛下是赞同臣之此议了?”
刘协迟疑了下,说道:“朕虽赞同,然而暂定新都允许,毕竟是件大事,荀公,朕以为是不是宜先将此事下到朝中,请朝中公卿讨论过后,再做决定?”
荀贞抚短髭笑道:“陛下,这是自然之理。”
正事说完,荀贞没有立刻告辞,与刘协又说了些别的闲事。
荀贞从南阳回许县以后,这些日,因为忙,一直少与刘协见面。
刚才尚书令说,尚书台最近很忙,尚书台忙,也就是荀贞忙,他是录尚书事,尚书台的大小事宜,都需要经过他的同意,并且对其帐下在南阳此战中立下功劳的将士们,荀贞额外又有赏赐,又及数万兵马回到颍川,需给他们安排驻扎的地方,以及驻扎休整过后,又还要安排那些从兖州、徐州调来之各部兵马回去本来驻地等等,实话说,荀贞这些天忙得是脚不沾地。
刘协有很多想问荀贞的,比如南阳这一战的具体细节,比如袁术在南阳的过往暴/政,之前都没机会问,今日趁此机会,也都向荀贞问出。
君臣二人直对谈到傍晚时分,乃才罢了。
刘协想要留荀贞用饭,赐他御膳,荀贞婉拒。
荀贞这些天,不但见刘协的次数少,回家吃饭的次数也少,出了宫后,他临时决定,便不回车骑将军府,直接回家去了。陈芷诸女之前就因他越来越忙,而担心他的身体,今晚难得荀贞回家吃饭,诸女尽皆相陪,家宴上,陈芷等陪着荀贞略饮了几杯,——却也是存了希望他於微醺之际,能够睡个好觉的心意。
然而酒下肠内,眼见莺莺燕燕,鼻中香气阵阵,荀贞却不免是心中荡漾。
这天晚上,荀贞到底是没有休息好。
先是酒后沐浴之时,唐儿、迟婢等女亲自服侍他,继而前半夜他住在了陈芷屋里,后半夜睡到了邹氏房中,比起平日忙上一天,回家很晚的时候,还要累上许多。
次日,荀贞没有上表,而是叫荀彧上表,提出了暂定许县为新都的建议。
表到朝中,刘协便如昨日所言,将这道上表下给杨彪等人,命他们讨论。
却尚未到受命讨论的公卿诸臣聚集讨论之日,消息已然传开,便有数人,到杨彪家中。
众人堂上坐定。
一人怒不可遏,说道:“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车骑这是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