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有，可是出门太匆忙，没带在身上！”我回答道。因为腿伤，上次去医院的时候倒是买了一瓶碘伏，但考虑到这次出门并不会待太久，并且带在身上又麻烦，索性放在了家里。

“这样下去不行，得送他去医院！”邹聪当机立断，对我们说，“过来帮忙！”

我和刘凯上前，一齐将张叔抱起，重新放进车里，让他在车后座躺着。三个人一起上车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车身在向右侧发生严重的倾斜。

“车子陷坑里了吗？”邹聪问我，“下去看一下！”

我跳下车，仔细观察了一下车右侧的情况，发现右前轮和后轮呈扁平状，一点气也没有，两个轮子的气门芯帽已经不见。显然是被人恶意把气放光了。

“轮胎没气了！”我朝邹聪喊道。

“管不了这么多了，快上车！”邹聪发动了车子。

“不行，这车开起来太危险了，直接叫救护车吧！”我坐在副驾驶上，话没说完，邹聪一脚油门，车子向前窜了四五米，歪歪扭扭地朝前飞去。我能够感觉到邹聪试图将车开回到马路上，但车子似乎不听使唤，始终往右侧偏斜，导致一直在原地转圈。

“这样太危险了！快停车！”我看见一串浓烈的黑烟从车轮处传来，赶紧对邹聪喊道。

“给我闭嘴！”邹聪很明显上了头，不顾我的劝说，一个劲猛轰油门。嘴里愤怒地骂道，“我早就应该料到李小军这个畜生狗改不了吃屎，还说浪子回头，说他浪子回头我都嫌脏了我的嘴！他就是方传华派来的卧底，稍微帮你一点忙就轻易地赢得了你的信任。你说你当初待在车上多好！死活要跟过来，跟过来又帮的了什么？留了两个祸患在张叔身边，这不正中他们下怀！”

邹聪的话格外刺耳，我心里除了无比的愧疚，还有一股强烈的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这种预感在一两分钟之后果然变为了现实，车辆勉强行驶了一两百米，在北岸的一个陡坡上，终于失去控制，脱离了水泥路，驶进了泥泞的河道里，最终撞在一颗裸露的岩石上。

突如其来的惯性使我的头重重地撞在副驾驶台上，一股热流直冲大脑，在晕乎乎的同时，我听见邹聪在身旁大声地喊：“要翻车了！”

于是我又感觉天旋地转，分不清白天晚上，我的脑海又浮现了刚入学时候的片段，回想起当初站在这所学校大门前内心涌现的一段话：倘若高中的时候，我能少去一些网吧，多放点时间和精力在书本上，在学习上，或许现在所处的位置会大不一样吧。然而我又很快意识到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的大脑在清醒和模糊之间游离，我的灵魂快要脱离这副干瘪的躯壳，冲向自由的天空。

也不知翻滚了多少圈，车子终于停下，我听见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水流从车外前后左右冲了进来，钻进我的嘴巴，我的鼻孔，填满了我周围所有的缝隙。

我就快要死了吧。我心想。这种感觉也不是第一次体验过了，经历得多了，也就释怀了，相对提心吊胆又心有不甘的生活来说，现在的处境似乎是一种更好地解脱。

我静待水流淹没我整副身躯，泥沙和腐草在我头顶盘旋，我没有力气去拨开它们，我维持不了太久的大脑对我说，我马上就要和它们融为一体了。

正当我期待接下来首先要见到的是王建还是张诺的时候，一只手从车门外伸了进来，解开绑在我身上的安全带，把我从车里薅了出来，我又回到了岸边，周围又充满了新鲜的空气。

“死了没有？没死就说句话！”这是邹聪的声音，他在用力地拍打我的脸。我不想回应他，可我担心我再不回应他立马会给我做人工呼吸，于是用尽全力拍了拍他伸过来的手。

邹聪长舒一口气，坐在我旁边，躺了下来，他也筋疲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