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寺开春祈福这日,前所未有的热闹。
几乎京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聚集在这。
住持站在最中央,捻着佛珠,传颂祝福。
顾流年身着深色冠衣,代替长公主站在最中心的位置。
不过八年的光景,顾流年已不复往日的消瘦,若松柏一般成长起来。
尽管身侧都是京城的达官贵族,他也丝毫不惧,背脊挺得笔直,眉眼肃穆沉着。
“殿下,这怕是于理不合。”
靖王拧着眉头,不赞同的看向看客处坐着的顾黎。
一个无名无份的养子怎可代替长公主为公主府祈福?
其余人也是颇有微词。
居于长公主之下,有身份血脉在这,他们尚可以忍受。
但顾流年不光是个毛头小子,还无任何官爵,身份更是不明。
他们怎么说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怎么甘心被一个毛头小子领导着祈福?
“怎么不合?”
顾黎淡淡的抬起眼眸。
早上闹了那么一出后,虽然这个世界的时间没有流逝。
但强行将灵魂位格降临到这个世界的顾黎不免觉得疲惫。
她的灵魂太过强大,被困于游戏中的不过是她部分灵魂残思。
若非对这个游戏还算感兴趣,她早就如进入第一个世界所说,用强硬的物理方式冲破这个游戏了。
现在她的灵魂降临于这个世界,不光这具孱弱的人类身体无法支撑,这个世界都随时有崩塌的可能。
为了防止世界因过于强劲的力量造成崩坏,顾黎让8888调快了时间流速。
这个世界的天道没有阻拦8888,反倒帮着顾黎身上加快了时间流速,但在其他人看来依旧是正常的。
处理完这一切后,便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开春祈福。
顾黎支着脑袋,眉眼间有些疲惫和不耐。
“顾流年是本宫的孩子,替本宫祈福,哪里不合适?”
“还是说靖王对本宫有什么不满?”
她自高处落下一瞥,状似随意的发问。
来自上位者的强大压迫感却让靖王如遭雷击般呆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僵硬着脖子,不敢抬头。
“不敢。”
连他都低头不语,其余人面面相觑间更是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
顾黎不耐的一挥手。
“开始祈福。”
8888趴在顾黎的衣领边,绿豆眼中满是担忧的望着她。
“宝贝,你没事吧?”
从顾黎简单的叙述中,它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也十分担忧顾黎的状态。
顾黎垂着眼皮,沉默不语,眉眼间的疲色怎么都无法驱散。
8888不再询问,打开自己积攒许久的能量。
为顾黎撑开了一个薄薄的绿色透明屏障,默默的保护她的安全。
在他们身后的女眷区。
沐云初趴在桌子上,眼巴巴的看着顾黎的方向发呆。
“云初。”
李君雅戳了戳沐云初,掩着唇,小声问她,话语里掩不住的羡慕。
“你怎么没和顾流年一起祈福?殿下不是让你一块去吗?”
沐云初耷拉着眉眼,闷闷不乐的。
“没意思。”
她捣鼓着桌上的杯子。
“我只想和殿下待在一块。”
端坐在旁边的宋知礼瞥了她一眼,眉头紧皱。
“沐云初,你马上就十二岁了,也该独立一点了。”
“天天黏着殿下,没有自己的目标,早晚有一天你会被所有人落在最后面的。”
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按理说已经要为日后的婚姻做准备了。
早不该是沐云初这样随性烂漫的模样。
虽然平时和沐云初待在一块很放松,能够卸下心防做自己。
但宋知礼还是不免担心起她的未来。
“殿下没办法护你一辈子,你早晚要嫁人的,以后…”
沐云初坐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屈指一弹,杯子发出细小的嗡鸣声。
“谁说我要嫁人?”
“我只想和殿下永远待在一起。”
宋知礼微侧过身,眉头皱的越发紧了,神色肃穆。
“沐云初,你明白我的意思,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不论殿下有多宠你,在这大齐…”
她深吸一口气,向来温柔平静的眼眸中带着些许沉闷和不甘,却仍是一字一顿的说。
“嫁人,就是我们女子最后的宿命!”
不论她们身份多么高贵,出身多么不凡,她们都无法逃脱被困于后院高阁的命运。
在这样的朝代里,她们无法选择,无法逃避。
“可我偏不想遵循这样的宿命。”
沐云初往日用来遮掩的活泼随性消失不见,眼底只剩下深深地固执。
她抿着唇。
“我喜欢殿下,就想和殿下在一起。”
“如果有人不同意,那就杀了…”
她说着眼中杀意涌动,指腹已经抵在袖中的短匕之上。
李君雅扑过来捂住她的嘴,靠在她耳边小声嘟囔。
“沐云初,我的小祖宗。”
“这话平时你和我们说说也就算了。”
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
“但你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不光是你,殿下的名声也会受影响。”
沐云初目光一冷,侧过头,看向旁边的女眷。
她们皆在聚精会神的看着祈福,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你突然干什么…”
李君雅被她身上的寒气吓了一跳,连忙松开她,后退两步。
“怪吓人的。”
她搓着手臂,打了个寒颤。
刚刚沐云初转头的一瞬间,她有种被巨蟒缠住的窒息感,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死掉。
沐云初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面无表情的看向宋知礼。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无法抗拒的宿命代表什么。”
“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总说我不明白什么才是喜欢。”
她放下杯子,站起身,目光平静且坚定。
“但我知道,我想和殿下在一起。”
“因为我喜欢和殿下待在一起的感觉。”
沐云初微微仰起头,轻蔑又高傲的笑了一下,一字一句,冷漠而坚决。
“如果世俗不容,那我就不认这世俗,如果万人阻拦,那我就杀尽万人。”
“我永远都只会做我喜欢且想做的事情。”
她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宋知礼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背脊笔挺,和随性离开的沐云初好似两个极端。
宋知礼是精心培养的豪门贵女,一举一动都用尺子比划着进行,唯恐哪里不合规矩。
而沐云初则是随性自由的风,不甘于世俗束缚,叛逆自在,只做自己愿意做的事。
“你们两个…”
李君雅站在中间,急得直叹气。
“前两天不是才和好吗?怎么今天又吵起来了?”
宋知礼垂下眼,看着自己繁复礼裙上精致的针线,嘲弄的扯扯嘴角。
只觉得沐云初的想法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