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男恭敬行礼,“见过郑前辈。”
郑帛侨抬眼看了看白一男,微微皱眉:“几乎整座天下都在谈论的一个人,怎么会是这般平凡?”
看得出来,他有些失望,但白一男并不在意,他本来就是一个平凡之人。
一旁的辛笃却不高兴了,叱声道:“郑帛侨,怎么说话呢?对我道家弟子要尊重,不然小心我挥剑砍的你哭爹喊娘!”
郑帛侨懒得搭理辛笃,对白一男说道:“少年,平凡些好,这座天下,本就是平凡人的天下,无需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好好生活,一生平安才是最好道果。”
他说着,拿出一块手心大小的黑色琉璃牌抛向白一男,“这是墨家一道符令,若遇无法逾越艰险,可捏碎符令,九州之内,墨家必保你平安度过任何艰难险阻。”
白一男看着黑色符令,恭敬致谢,辛笃也笑了起来,说:“这还差不多,算了,这次我就饶过你,不追着你砍了!”
罗脍笑嘻嘻道:“公子有没有想过,如此宾客盈门,接下来该如何招待呀?”
白一男一直在想,只是想不明白,于是问道:“实不相瞒罗先生,我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招待,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罗脍道:“各路宾客前来道贺,至少当有宴席谢客,奉上几杯酒水,方不算失礼。”
白一男觉得很对,可是庙院离着琢麓城尚有十里路途,让大家一同赶赴城中酒楼赴宴,似乎不太方便。
罗脍摇了摇头,说:“几桌饭菜而已,何须去什么城中,我帮公子解决了,就当是送给公子的一份贺礼。”
“不过……”他犹豫一下又道:“要做成此事,需一些我墨家子弟前来帮忙,会动用庙院之中的一些家当,不知是不是方便?”
白一男连忙点头,说:“方便,罗先生就把这里完全当成自己家。”他立刻拿出一枚灵玉递给罗脍,“罗先生,不知道一枚灵玉钱,够不够招待大家吃喝之用。”
罗脍摇手道:“说好了是我的一份贺礼,怎还能让公子破费,公子尽管放心去招呼其他宾客,剩下的放心交给我便好。”
白一男感恩戴德,正要躬身施礼致谢,却硬生生被一旁的辛笃给拦了下来。
“白一男,这可不行,稍后我给他拿一份谢礼,决不能给他鞠躬!”
白一男和辛笃走出屋子后,罗脍用心声传语之法问郑帛侨:“师父,您真觉得这少年极其平凡吗?”
郑帛侨同样用心声回答:“不论是根骨、灵质还是运道,这少年皆为下乘,如今能侥幸破境为两仪融领,恐怕是因‘贞廉映天蓬之象,主幽州地脉气运盛十载’致使一州大道紊乱,又碰巧落在了他的身上。可他的大道前程,终究暗淡无光,就算是在接下来的几年当中,他还能接住紊乱的大道机缘,最多也不过是个三阳之资。”
“所以,师父才提醒他,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想法,一生平安,好好生活。”罗脍神色有些黯然,“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呀!”
郑帛侨道:“这不算什么,我无法理解的是,天下为何会将诸多传言,寄予在一个平凡少年的身上?莫不是有人在刻意误导大家的注意力?”
上古郡怀戎县比高山供奉嵇玖,带着弟子丁羽,亲自来到庙院,只为化解当初在仙缘争夺制之上白一男与北三县一十五人争锋所致的一场恩怨,希望从此冰释前嫌。
墩头山首席供奉岳先和弟子郝桔一同来到庙院,原因是下山历练的郝桔正巧走到琢麓县,便想来看看白一男这个朋友,岳先作为护道人,便随同而至。
武玄宗客卿蓝诺和弟子佟锦一起来到庙院,也是因为佟锦下山历练,走到琢麓县,便想要看看白一男的境界有没有提升。
上次,在仙缘争夺之上佟锦输给了白一男,一心想着找机会赢回来,可今天这场合明显不对,于是便改成狠狠吃他一顿再说,蓝诺作为佟锦的护道人,只能贴身陪伴。
上谷郡金泉山首席供奉鲍是则,因为收到弟子文卿和陈澄的寄风传讯,特地代表文卿和陈澄前来给白一男道贺,并送上贺礼。
文卿和陈澄算是生死之交,白一男很高兴他们惦念着自己,同时他也觉得蹊跷。听鲍是则说,文卿和陈澄此刻身在衡州,距离幽州至少有好几万里远,居然也能提前知晓这间庙院的落成之日?
还有牧满,他身在中州,自己不能亲自前来道贺,居然也遣人送来了贺礼以及一封亲笔信件。
信件内容仅是一些寒暄祝福之词,但落款时间确是半个月前。
自己何德何能,只不过重新修缮了一座小小土地庙,没想到竟搞出了天下尽知的动静。
这些问题在白一男脑海之中盘旋萦绕,挥之不去。
他将叶楚和寿无际喊到后院一间清静的屋子,从有容物中拿出鸟蛋大小的珍珠和精美的木质宝盒,一颗珍珠装入一个宝盒算作给宾客的回礼。
但,有些人的回礼,只有空盒子,里面不放珍珠。
这是白一男必须要彰显出来的态度!
凡与奸邪勾结,欲行不轨之举者,绝不结交!
这次回礼送你一个空盒子,下次回礼也许就是送你上路了。
叶楚感到奇怪,询问白一男缘由,白一男却只是摇头,并没有告诉她,正如杨怀禄曾言,有些因果,要自己承受,不能牵累他人。
至于哪些人的回礼是空盒子,寿无际完全知晓。
白一男感到头昏脑涨,没有陪同叶楚和寿无际一起装填回礼的珍珠宝盒,而是独自一人走出庙院,他想要坐到路旁那块大青石上安静片刻,不料庙院外面满是香客,甚至还有商贩已经在庙外做起了生意。
在那座由季夫子亲笔写下五个大字“城西土地庙”的牌楼西侧,一棵歪脖柳树下面,有人赫然摆起一个卦摊。
阴阳家一脉,超凡境修士吴遗策端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后面,旁边布幌子上两行大字格外醒目,“知天晓地可理乾坤,驱日逐月明断阴阳”。
有一人在卦摊前坐下,浅棕色儒衫,大袖飘逸,正是亚圣一脉,超凡境武修万章。
“你这种人怎么就像天下规矩一样,需要你的时候,总是不在,不需要你的时候,又总会冒出来碍事!走走走!别耽误我做生意!”吴遗策满脸嫌弃,挥手赶人。
万章却笑呵呵,道:“怎么?这地方,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吴遗策冷笑起来:“你来了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改变天道命数?”
万章摇了摇头,说:“何须我来改变天道命数,你又打不过辛笃,何况还有墨家郑帛侨在,他们绝不允许你乱来!”
吴遗策露出鄙夷神色,“一个书生偏走武修之路,天天练拳把脑子练坏了?我堂堂一介超凡境修士会对一个少年动手?我只是来看戏的,有些戏,结局既定,就像春去秋来,日升日落,辛笃和郑帛侨在又如何?水在火上,虽有小成,其道穷也,任谁……也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