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丽莎走在熹微的晨光里。
这是翻过了一天的周一,工作的人们已经活动了起来。
衣着朴素的工人飞快地赶往工厂;小贩们拖出货物开始叫卖;脚踏车叮铃叮铃地穿过街道,骑在车上的人外衣被吹得翻飞。
似乎没有谁觉得,昨天才经历过恐怖的灾难。
梅丽莎已经见证了太多人:班森和露丝,邻居们,莫蒙特教授,值夜者同事……
他们只记得泛起绯红的天空、震耳欲聋的雷鸣、还算剧烈的地震、以及笼罩了整个城市的雾气。
而上述这些,都属于发生了也算合理的自然灾难。这让大家觉得,昨天只是比以往多了些波澜。
虽然迷惑,虽然彷徨,但既然城市没有坍塌,人们没有死去,生活当然还要继续。
所以,真的只有我记得吗?
其实,倘若只是自己多出了一份记忆,梅丽莎恐怕更倾向于出问题的是自己。可事实是她并非没有佐证:
从昨天下午一直到今天凌晨,教会的值夜者被彻底调动了起来。
一份份名单从圣安东尼大主教那里流出,值夜者们被要求和风暴教会、和军方合作,抓捕名单上的那些邪教徒。
依据梅丽莎作出的沟通和了解,没有哪位值夜者知道这些情报是怎么来的,就连圣伦纳德阁下似乎也不清楚。
可梅丽莎只是看了一眼,就瞬间认出了当时和自己搏斗的那个疯子。
这是源自大家忘掉的那段时光——它真的存在!
确认了这件事之后,梅丽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枚护身符再次塞给了露丝。确信这位孕妇没有再经历任何痛苦后,梅丽莎才匆匆返回黑夜教会,主动加入到了追捕任务之中。
当然,她所抓获的第一名邪教徒,也正是她昨天遭遇的那个疯子。
完成了这些的梅丽莎顿时感觉好了许多,至少昨天消失的时光她未曾虚度。在协助值夜者队伍抓捕过更多的邪教徒之后,她便抓住轮休的间隙,离开了黑夜教会。
还要去一个地方……
梅丽莎的脚步越走越快。她渐渐远离了繁华的街市,来到了偏向安静的住宅区。这里并非没有人居住,只是大家还未曾自睡梦中醒来。
直到她停在了一座巨大的建筑之前。
这大约可以描述为一道高高的围墙,以不规则的方式跨过了好几个街区。墙体没有任何装饰,里面隐约发出了一些吱吱嘎嘎的声音,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
一位晨起的居民恰好打开了卧室的窗户。她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眼那片围起的区域,却并不敢多瞧。
但梅丽莎知道那后面是什么。
早在开始抓捕任务的时候,圣伦纳德阁下就特意提醒,所有人都要尽量避开这里。
按照他的说法,这里现在被“愚者”教会严密看守,因为其后的位置,正是“愚者”先生将灰白的雾气降临于整座城市的源头。
是的,他说了,那灰雾是“愚者”先生降临的神力。
从那时起,梅丽莎就打定主意要接触“愚者”教会的信徒,了解这位隐秘的神灵,了解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在……我要先找到大门……梅丽莎刚开始循着围墙转圈,却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梅丽莎小姐,你怎么来了?”
是,约翰?这么巧!
这位外貌平平无奇的男士似乎是凭空出现在了围墙之外。他神态焦急、动作迅速地赶到了梅丽莎的身边:
“千万不要靠近这里,梅丽莎小姐。我们先离开。”
有这么危险……梅丽莎瞥了一眼那已经被围拢的区域,跟在约翰的身后走到了远处。
“你是来找我的吗,梅丽莎小姐?”
梅丽莎抛下了心中隐含的疑问。对于自己的来意,她早有腹稿:
“我来找你,或者找你的教会——我是来说谢谢的。”
“你还记得吗?你给我的那个护身符,形状非常独特的那一份。”
“在昨天,它保护了我们全家人。”
约翰顿时眯了眯眼睛,似乎在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他不着痕迹打量了一下梅丽莎,但并未言明自己的推测和揣度。
他只是说道:
“啊,我不知道该感到高兴还是抱歉,但是护身符的事真的不用在意。这玩意我们现在人手一个。看,我因为序列太低,还多得到了两个。”
他从衣袋里掏出了三枚护身符,向着梅丽莎晃了晃,转而道:
“倒是你,梅丽莎小姐。”
“虽然我知道你肯定有值夜者们帮助,轮不到我来关心,但是,你确实没有受伤对吧?”
“我听说你还参与了抓捕那些玫瑰学派信徒的任务——呵呵,因为忍不住地担心我的朋友,我专门找到一些人打听了一下。希望你不要介意。”
梅丽莎安静地摇了摇头。她有隐约的感觉,约翰因为是“愚者”教会的成员,恐怕比其他人多知晓些什么,才会主动来担心自己。
约翰趁机说道:
“我想现在应当是你的轮休时间?你应当很累了吧,梅丽莎小姐?不如我来送你回家。”
梅丽莎安静地点点头。延长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趁机询问一些“愚者”相关的消息,这正是她所希望的。
老实说,对于打探消息她实在不太擅长。两个人并排走了一会儿后,她自觉有点突兀地问道:
“约翰先生,你所信仰的那位‘愚者’先生,将雾气笼罩整座城市,是为了保护大家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是说,是什么让你推断出来的?”
梅丽莎没说自己还记得那些灾难。她只是含糊道:
“如果不是的话,这样大范围的影响,早就引来正神教会的针对了吧?”
约翰笑了笑,没有在意这样的推断不足够严密。他只是点头道:
“是的,‘愚者’先生确实是保护了大家。”
那当时时光的逆转,地点的混乱,还有,我能感觉到的灵的不协调,其实都只是保护所必要的付出?
梅丽莎想了想,顺着自己的思路、也是话题的导向问道:
“约翰先生,我有资格了解‘愚者’先生有哪些权柄吗?”
“啊,这个啊——”约翰的神情一时略有无奈,“你当然是有的,但是我暂时没有办法回答你,梅丽莎小姐。”
“因为我也不太清楚。”
“原本的圣典上没有细写,我们只有一些口耳相传的了解,却无法确定。不过我听说,新的圣典会详细地诠释这些——教会的高层已经在修订圣典了。”
他咳了咳:
“其实,如果你不急的话,等到过一段时间,你本就会见到新版的圣典。”
“是‘愚者’教会要转变为正神教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