哱承恩不屑地抱臂绕着卡耶走了几圈,回头对哱拜道:“孩儿还以为他是条汉子,却不想他懦弱得很。”
哱拜轻哼一声:“先前他是不怕,觉得别人的儿子会死,他爹的儿子就不会死,现在是觉得我真会杀他,所以怕了。”
卡耶是幸运的,在他所掌握的言语里,有很多词语来自三百年前蒙语的变化,勉强能叫哱拜的部下听懂,不过即便如此,也吃了一番皮肉之苦。
倒不是草原部众动的手,是哱承恩手下已经归附两代的苍头军,他们的第二代从小就生在长城以南,说他们是大明人也没毛病,在逼供时担任翻译。
翻译工作实在太难了,经常气不过需要踹卡耶两脚。
卡耶为了能让自己活下来,被问到的、没问到的,只要是能让自己活下来的,全部都说出来。
同样只要是能让自己在这帮看上去就杀人不眨眼的蒙古人手上活尽量久的,全部都说一半留一半。
“嘿嘿!”
逼问卡耶的工作干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哱承恩终于心满意足地拿着用汉文写成的笔记,交到哱拜正与几名义子议事的哱拜手上。
哱承恩说:“咱来的时候巧,六千主力渡河不过一日,城里留的辎重都是他们的,这地方遍地是宝。”
“两处盐矿、六个煤矿,遍地的杉松桦桧,东北二百里有河出金刚石,还有金矿一处产黄水晶与绿宝石,富贵得很。”
哱承恩说着便喜形于色,道:“只要后边来人,肯定还能找到更多!”
他这言下之意,是想让哱拜向戚继光表功,在这以监督将来西方诸部的名义谋块封地:“哪怕设个卫也行。”
“别动你的歪脑子,北洋军比猴都精,后边的监军上来这些情报藏不住。”
哱拜瞪了长子一眼,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不屑道:“净说胡话,还后边来人,遥隔家乡万里,哪里还会来人,难不成你想永远呆在这穷乡僻壤不成。”
“爹,可不能这么说,后头修着铁路呢,将来就算万里也谈不上多远,你不知道。”
又是铁路这个词。
那个哱拜总听人提起、却从未亲眼见到的铁路。
在这一点上,哱拜深感自己是个已经落后于时代的人,他的两个儿子、几个义子先前皆在戚继光帐下效力,此次作战招来前线,闲暇时总提起铁路。
就仿佛那所谓的‘铁路’是个怪物一般。
在荒凉的西伯利亚,只要有了那什么‘铁路’,遥隔万里都好像不是问题了一般。
这些日子哱拜一直没有去深究这个东西,但此时也禁不住觉得奇怪:“我等行军年余方至此地,且不说你等口中铁路要修多久、又能否修成,单是修成了,难不成呆在这做个指挥,想回趟老家都要往返四年你们才满足?”
哱老爷子差点被长子这态度气死,老子征战二十年,才让他们这些外乡人在宁夏站稳脚跟,眼下儿子出征一趟竟是连家都不想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