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暖以为珠绿要走的时候,她却低声道,“郡主,有人向珠绿打听您是不是曾以秦日爰的身份在外行走,珠绿答了不知,请郡主多加小心。”
小暖看着珠绿沉静如出家人的脸,忽然问道,“你恨不恨左相?”
珠绿身子颤了颤,咬唇没有吭声。但是从她的表情上,小暖看出她是恨的,便看在她刚才那句话的份上,打算开导她几句。
十一年前清王被杀,御史台中丞王时卿认为建隆帝处置清王有违祖宗法令,便以死相谏,因此惹恼了建隆帝。后来,左相为解帝忧,给王时卿安了个私通外番的罪名,建隆帝下令将王时卿斩杀,株连三族。王时卿三族内男丁流放三千里为役,终生不得归;女子为奴为娼,十年方可赎。
当年才六岁的珠绿,由御史台中丞家受人尊敬宠爱的嫡女,沦落风尘十年才得出。可以说王家之祸的始作俑者是左相,珠绿恨他也是理所应当。小暖继续道,“去年八月间,本葬在皇陵内的清王遗体,黄袍加身出现在南山坳中,你也知道吧?”
珠绿轻轻点头,拳头微微握紧。
“除了黄袍,帝王入葬时该有的陪葬,清王棺材里一件不少,且件件都是精品。大理寺审案得知,清王入皇陵不足一月便被人将尸体移到咱们这里安葬。你觉得他那一棺材的陪葬品,是匆忙间就能预备好的?”小暖继续道,这说明清王的确不服气建隆帝当皇帝,也做了准备打算打算夺取皇位。
珠绿低头不语,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觉得父亲死得不值,他们一家的罪,遭得莫名。
小暖继续道,“你可知南山坳内清王墓室中,除了帝王该有的陪葬品,还有几十个被杀的襁褓之婴的内脏制成的转运阵?”
珠绿惊得抬头,从她的表情上,小暖知道她是不知的,“这些在大理寺的卷宗上写得清清楚楚,袁天成获罪被免官判刑,也与此有关。只不过这案情牵扯太多事儿,朝廷才没将案情公之于众。为了葬父就残杀几十个婴儿的男人,值得你相信、包庇?你父若知此事,会认同吗?”
珠绿微颤,缓缓低头。
小暖继续揭露柴严亭的罪行,“他利用毒丹,妄图控制朝中大臣,害得几十人中了丹毒,差点引起朝廷动荡;在益州南偷挖铁矿,并将铁砂运往关外,意图通过番邦之力制造纷争,以达到他的目的,若是他目的达成,将有多少无辜百姓葬身血海、家破人亡?他的手下混入绫罗霓裳,妄图通过绫罗霓裳的商船偷运铁砂,此计若得逞,绫罗霓裳又有多少人会因此被斩杀、问罪?若是他堂堂正正的报仇,我无话可说,但他如此枉顾他人性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便不能认同。”
“你恨左相,是因为世人都说他给你家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致使你们家破人亡,所以你想报仇?”
珠绿身子微颤,目中的恨意无从掩盖,“我如何不恨!我父亲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尽了言官该尽的本分罢了,他李奚然为了邀宠,却陷害我父通敌卖国!姑娘可知,我王家上百口现在还有几人在世?我母亲和姐姐受不了欺辱,自尽而亡。母亲临死之前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活下去,她们说我还小,几年内不会被人糟蹋,她让我利用这几年的时间学会保护自己,活到清白出淤泥的那一天,再与家人团聚。可我的祖父病死在路上,兄长做苦役被石头砸死,我弟弟被活活饿死……”
珠绿说到伤心处,声泪俱下,“王家三族之内,仅我一人在世!如今珠绿得皆姑娘之手脱离苦海,却让我去何处与家人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