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唱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静谧的夜里却是格外清晰,如同疾风吹过平静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小村里住的全是高手,所以都听见了,心里均感惊奇,在这个小村里,从没有人这样放开喉咙唱过歌,还是在这安静的夜里,有的人甚至打开了院门,张头看了一眼。
他唱得很随意,并没有哗众取宠的味道,而且唱的又是荤段子,真像一个走夜路而感到无聊的人,唱着小曲排遣寂寞,一点都不显突兀。
而且布休的嗓音是真不错,虽然唱的是荤段子,依然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虽然不能说是宛若天籁,但在这沉闷的小村里,却给人带来了无比惊喜,给他们空虚的生活带来些许的充实,如果每天晚上临睡前,都有人这么唱上一曲,倒给平淡的生活添了不少趣味。
或许这个小村缺的就是这种味道吧!
朱琼花刚洗完澡,准备睡觉了,听到布休的歌声,微微一怔,便把衣服又穿了起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站在这个角度,可以把全村的景象尽收眼底。
布休走得不紧不慢,一边走一边唱,偶尔还吹两声口哨,像是流氓进村。
一会功夫,就到了那座两层小楼下,隔着院墙,他看到了站在窗前的朱琼花。
今晚月圆,一般男人刚好可以就地取材,说些花前月下、良辰美景的情话,朱琼花以为他踏月而来,正是为此,就等着他开口发.骚,然后就可以怒斥一声:滚!
但布休却是什么也没有说,见院外有棵高大的梧桐树,就爬了上去,倚坐在树干上,静静地看着朱琼花,朱琼花也怔怔地看着他,原以为他要开口说话,结果等了半天,布休连个屁也没放,俩人就大眼瞪小眼。
朱琼花就觉得无趣,猛地关上窗门,吹灭了烛火,躺到了床上,却没有脱衣服。
窗外静悄悄地一片,那家伙也不再唱歌,但她知道,他还在树上,朱琼花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感觉黑暗中有双眼睛在窥视着她。
过了一个时辰,那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仿佛死了一般,朱琼花就躺不住了,起身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却见布休正躺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双手放在头下,仰望星空,月色洒在他的身上,在这静谧的夜里,竟多了一种凄美之感。
朱琼花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喂!”
她带过无数个男人回来,只要来到村子,都是男人主动来找她献殷勤,这还是她第一次
主动跟男人说话,仿佛一下就丧失了主动权。
布休转头看着她,还是没有说话。
朱琼花道:“你就打算在树上呆一夜啊?”
布休终于开口说话,道:“不然呢?这还不是拜你所赐?我现在无家可归,无处栖身,像一只流浪的鸟儿,不住在树上住哪里?”
朱琼花微微一怔,道:“不是让你住在二丫家的吗?”
布休道:“人家二丫毕竟是个姑娘家,虽然她盛情挽留,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会影响人家姑娘家的清誉,我受点苦不过是一夜,但对人家来说,却是一生!”就没好说,那么大一头猪,吓都吓死人了,敢一起睡吗?
朱琼花眼睛微眯,道:“那村里那么多树,你为何非要来我家门前来睡?”
布休道:“怪我咯?你别忘了,是你把我带回来的,这个村里除了你,别人我也不熟啊,我冒冒失失地跑到人家的门前睡觉,人家还以为我是偷窥狂,万一被人家打怎么办?虽然你很不尊重我,但我总觉得你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女孩子家嘛,心眼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再说了,熟人看着也亲切嘛,所以我住在这里很踏实!”
泡妞真的是讲究天赋的,而布休显然就很有这方面的天赋。有的人再会说再会表达,女人听了,也如同是照本宣科,听着没有半点感觉,甚至会感到厌烦,但布休虽然没有刻意地讨好,但他的一言一行总能拿捏住女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知道,对于极度丑陋的女人,是绝不能夸赞漂亮的,要不然对方很有可能会恼羞成怒,猛地关上窗户,甚至会动了杀机,所以他思来想去,才用了“亲切”这个词。
朱琼花听到这个词,果然感觉很亲切,不像以前那些男人,就知道夸她漂亮,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反而让他很反感。便道:“你就是来睡觉的吗?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讲?”
布休道:“我不正在对你讲吗?聊天嘛,就应该随心所欲,想到哪就聊到哪,哪怕聊些茶米油盐,也是乐趣无穷,如果刻意去讨论一个话题,毕竟我们不熟,我说的未必是你喜欢的,你说的未必是我喜欢的,那样的天会聊得很不愉快,哪怕是聊些风花雪月的事,我说,今晚月色好美,如有佳人相约,才不辜负这良辰美景,然而,这有意义吗?月亮美不美,只有我心里清楚,因为我已经看了半天了。”
朱琼花道:“那今晚的月亮美吗?”
布休道:“不美,一点都不美,照得我心中戚戚!”
朱琼花道:“为何会觉得心中戚戚?”
布休道:“你不废话吗?村里这么多人,所有人都躺在床上,就我一个人躺在树上,还是独在异乡,心里能不戚戚凉吗?如果你还是感受不到,咱们掉换一下,我进屋睡床上,你出来睡树上,一个时辰以后,你也想把月亮砸了!”
朱琼花噗哧一笑,道:“活该!”
布休轻叹道:“我本来就是活该,谁让我遇见你呢?你可能就是我命里的小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