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刘四猛吃一惊,细细一想果然不错。张闵也是一惊,不过转瞬即逝,只是对那主人更加好奇了。
那主人则微微一笑,对宇文迪道:“区区久居荒野,不问世事,当真是落于人后了。这位小友天资聪颖,机智过人,不知师承何人?”宇文迪道:“晚辈自幼受家严教诲,些须认得几个字。后来家逢剧变,便在酒馆谋生,时常听得说书人讲故事。不曾师从他人。”
那主人微微一点头,昂首道:“这位小友猜的不错,区区正是当朝晋室宗亲,宣帝四代玄孙、高密王嫡孙、东海王之子,单名一个流字。”张闵心道:“魏晋风流人物极多,但若与这位司马流相比,则又有所不及。他以皇室宗亲之尊,能放下尘世浮华,甘居荒野,这才是真名士”。刘四听他言毕,轻吃一惊,复又转过身来,朝司马流仔细端详。
宇文迪道:“晚辈有一事不解。先生既是东海王之子,却又为何避世野居?”
那司马流轻叹一声,道:“当年八王内讧,先父披坚执锐,终于剪灭群雄,勘平内乱。随着声威大震,家父日渐骄横。终于在永嘉五年,怀帝发布东海王司马越十大罪状,下诏以苟晞为大将军,联合各地讨伐。先父听后,急血攻心,病死于项城。部将商议将先父灵柩运回封国。我因久见杀戮,早就已经厌恶了随军征战的日子。在先父去世后,趁便只身逃出大军。辗转来到此处,见此地荒野偏僻,从此不得世俗烦恼,是以定居于此,算来已有二十一年了。”
张闵听完不禁心神一动,想到司马流最终得以归隐江湖,实为幸事。
过得良久,屋内数人无一说话,似乎都在回思往事。突然闻得那司马流一阵剧烈咳嗽,接着便张口大呕。张闵急忙上前以手抚拍其背,细看之下见那司马流嘴角鲜红,原来吐的是血。张闵大惊,急叫刘四帮忙为其疗伤。只听司马流轻声道:“多谢好意。不过已经太晚了。”众人正疑惑间,司马流又低声道:“我在此野居,以竹露为饮,以竹笋、野菜为食,二十多年来倒也逍遥。半月前我照例去那河边摘采野菜,见几颗灰白色野菜长得肥美,便采了回来。正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纵是平日百般小心,终究还是百密一疏。那几颗野菜原来是毒草,这些天来我一直饱受其苦。现在草毒四散开来,早已流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