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点了一根烟,抽得很凶。
渐渐远去的男人侧影,深深烙在我的脑海。
回想他这一天的表现,我打心底为他感觉到累。韩璐,笑笑,梦姐,还有我,他有没有为自己留出一点时间?
他看到韩璐坠楼的第一现场,当时是什么心情?
我甩了两下头,驱逐掉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正准备给杨不悔打电话,屏幕上却出现了林斐的来电提醒。
“骄阳,你在哪儿?怎么一天都没回我微信?”她愉快的声音传来,背景是吵吵闹闹但听起来很开心的人声。
我一愣,告诉她今天很忙,没顾得上看微信。
她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随即兴高采烈地让我赶紧过去找她们。
“谁们?”我下意识地问。
“上次不是和你说过吗?!大惊喜,快来吧!”林斐兴致勃勃,我此时拒绝大概会很扫兴。
可是现在这个节骨眼,我实在没心情去应酬:“林斐,今天真得不行,我……”
“骄阳!摆什么架子呢?听出我是谁了吗?快叫师兄!”电话那边响起一个响亮的男声,我努力回忆,终于想起来,这是当初我们街舞社的社长樊星!他也是林斐的同班同学。
这时,陆续又有其他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尽管我无法一一记起,但我知道林斐正和一票大学同学在一起。
虽然我两不在一个学院和年级,但因为后来走的比较近的关系,也有了些共同的朋友。
他们一起在电话那头拱我,说我不去就是不够哥们儿。
林斐对我说,她这次回国时间仓促,这一整天都在开会。
大家特意为了她把聚会的日子定在今晚,明天她要坐最早的班机回德国。
我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说实话,除了樊星,我并不是很想见其他人。
我这个人不太愿意费精力去维系不必要的人情关系,朋友圈除了铁磁,其余一概归类于普通朋友,感情不深。
不管怎么说,林斐之前介绍周文涵给我,帮了我不少,我不能拂她在同学们那儿的面子。
我抵达饭店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是杯盘狼藉。
他们不由分说,先让我自罚三杯。
林斐笑着为我开脱,说我太忙,没看到微信,也怪她没有打电话通知我。
她脸颊绯红,看起来喝了不少酒,迷蒙的眼神多了几分春情,面若桃花。
“骄阳我先去下卫生间。”我想陪她一起,可却被后面的同学拦下。
“骄阳怎么一来就走?毕业这么多年,大家第一次见,滴酒不沾说得过去吗?听说你现在是传媒巨头ac的大编辑了,认识不少名人吧?有没有什么八卦拿出来分享分享。”说话的这位男同学一脸伪文艺气息,我已经忘了他的名字。
最烦这种明明关系浅的不行,还装作和你很熟络的样子,说好听点叫不拘小节,说白了就是没礼貌。
“就是,骄阳,你老公呢?我们的校草先生怎么没过来?当初你们结婚的消息一传出来,我们在群里都疯了!你这就是现实版的励志灰姑娘啊!惹得我们多少人羡慕!”拙劣的恭维。
“玲玲,你不知道骄阳现在是单身吗?以咱们骄阳的条件,再找个钻石王老五又不是什么难事儿。你看人家梅根,二婚还嫁王子了,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根本不算事儿!骄阳,你看我怎么样?”一个男同学趁机起哄。
“行了都少说两句。”沉稳有力的男声响起时,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我循着声音望去,果然是樊星。
他的颜值还是那么出众,但整个人流露出的气质却比从前成熟稳重多了。
我实在是很难把当初那个运动细胞发达,好像有多动症一样的大男孩,和面前这位在医疗器械和保健品行业混得风生水起的大佬联系在一起。
“嘿,都忘了樊总在这儿了。”刚才多嘴的男人打量过我,对着其他同学挑眉道。
“骄阳,好久不见。”樊星走到我面前,眼底带笑。
我微微一笑,说:“社长好!”
“哈哈!小丫头!”樊星伸手摸摸我的头,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和口哨声。
我没理会他们,兀自想起了从前,他每次练完舞都会揉我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为什么要因为这群无关紧要的人,改变自己?明明就是没有任何暧昧的举动,却要因为别人的有色眼镜退步?
“既然这么开心,咱们转场吧!骄阳来得晚,樊总请客吃夜宵!”
“就是就是,骄阳和大家一起叙叙旧,别忘了今天还是樊总的生日呢。”
“怎么不早说?!”
“早说有什么用,骄阳来了最管用!”
我愕然,歉意地对樊星说:“社长,不好意思,我没准备礼物。”
樊星淡淡一笑,说:“既然你这么说,那回头给我补上吧。”
“你还跟以前一样,脸皮挺厚啊。”我受他影响,相处模式变得和从前一样。
这时,林斐也回来了,听到大家说转场,就问我行不行?
我说学长生日,不行也得行了。
“抱歉了骄阳,我不知道你今天这么忙。他们组织活动的时候问我和谁还有联系,我说了你之后,樊星主动私我让我务必把你请来,他说很想见见你。不过,这话他说不让我告诉你,但咱两的关系肯定比和他近,你可替我兜住了。”林斐把我拉到一旁,悄悄对我说。
“嗯,没问题。”我答应道,没有多想。
在一个平时很爱玩的男同学带领下,我们来到一家有自助宵夜的ktv。
他们选了一个超大的vip豪华包,服务生陆续把自助餐盘端进来放在一侧的吧台上,然后拎进来各式各样的洋酒和纯生。
借着樊星生日的幌子,他们玩得很过,开了很多酒。
因为确实饿了,我选择默默坐在角落吃东西,顺便找个借口开溜。
无论怎么说,今天是韩璐离开的日子,我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我还惦记着楚晴川那边,梦姐肯定很生气吧?
这时,林斐坐过来,把我脸侧散落的头发别至耳后,关心地问我怎么了,好像精神欠佳。
我看着她水杏般的眸子,问她:“你认识韩璐吗?”
她略作思索,反问道:“是谁?”
“你之前不是对我说,楚晴川有个未婚妻还有个女儿么,那么你不知道他的妹妹叫韩璐?”我以为她知道的,看到她的反应,我回忆了下,似乎之前她确实没提过韩璐。
“没有啊,我没见过他妹妹呢。怎么了?”林斐茫茫然地问。
“嗯,没事。就是随便问问。”我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忽然想记起什么似的,翻了翻兜,拿出一粒胶囊。
“之前我从文涵那里了解到你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些?你放心,该保密的他不会对我透露,是我比较担心你,会询问他你的治疗进展。”林斐生怕我误会似的,来龙去脉说得很详细。
我更觉得她只是单纯地关心我,而且背后还在默默地关注我的病情。
峰会结束后,我去周文涵那里做了最后一次治疗。
我拒绝了催眠,只是告诉他,小女孩离开了,他作好记录,说了声恭喜。
“已经好了,谢谢你,林斐。”我真诚地对她道谢。
“骄阳,我这次来参加学术研讨会,专家们交流了最新的医学成果。这是舒缓精神压力的保健类药物,没有副作用,我看你有点萎靡,给你一粒吧。我平时自己也会用,所以一直有带在身边。”林斐把手里的胶囊递给我。
我看着这比普通感冒药大一点的小东西,问她:“吃的吗?”
她笑道:“你的吃货本性还真是难移。这个不是吃的,所以更加安全。来,你闭上眼睛,听我的命令。”
我听后有些迟疑,她感觉到了,依然笑着说:“怎么?信不过我?怕我害你啊?”
“不是,我已经没事了,不需要用药。”我想起楚晴川之前对我说,不要依赖药物。况且我虽然有些不开心,但也不至于用这玩意儿来调节心情。
“那我自己用吧,这么贵的东西,我都打开一半了,别浪费。”她无奈地看我一眼,作势要放到自己面前。
我心生歉意,急忙说:“那我试试吧,总归是你的心意,谢谢。”
她嘴角漾出两个迷人的笑窝:“这还差不多,姐姐没白疼你。”
与此同时,她把那胶囊放在我鼻下,然后迅速掰开,一丝香甜的气息扑进嗅觉,我条件反射般抽动鼻翼,细细闻了闻。
“是香氛吗?”我品味着那气息。
“好闻吧?”林斐笑着问。
我点头说挺清甜的。
“它的好处还在后面呢,别着急。”林斐解说道。
“喂,你们两躲在哪儿说多久悄悄话了?说完了赶紧过来玩儿游戏了!骄阳,你是我们所有人里最小的,今天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刚才在饭店都没难为你。”有人注意到我和林斐,把焦点挪了过来。
我心想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喝一杯然后借口有事回家,于是就起身走到那张巨大的茶几前。
“社长,那我敬你一杯,祝你美女绕膝,飞黄腾达!”我拿起一瓶刚开的纯生,向樊星示意。
樊星挑唇一笑,伸出右手按在我的手腕,顺势拿过我手中的酒瓶握在自己手里:“你这祝酒词,我可不敢喝。”
“樊总,你是不敢喝,还是不舍得喝啊?”人群中的话音一落,立刻爆发出一片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