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刚从放映厅那边跑出来时的对话,这段对话之后,莱维就清晰认识到自己正面对着何等限额的任务。什么任务?当然是春日交给自己的那个啊,要好好补偿有希什么的……虽说即便没有团长大人的叽叽喳喳,莱维也十分十分希望能带着有希出来并让她开心。甚至能说他如果有幸见到长门有希的微笑纵然立死也无憾。
但现在的情况,看上去莱维就算想死都不那么容易啊。
“有希、呃、没什么了,咱们去那边看看吧。”
少女并没有对莱维的迟疑表示出疑问,尽管她乖巧到莱维说什么就是什么,连思考都没有的程度。可说真的,宁愿她能调皮捣蛋一点呀,为什么在sos团呆了那么久,就半点没感染到凉宫电波病毒呢?
其实莱维还是有一些确定能让有希满意的地方可去,比如正在做真贵刊物展览的图书资料室,或者高中部教学楼那边冈崎班上的义卖会。义卖会里的物品中,有一大部分是学生们从家里宿舍里翻出来的旧书旧杂志,这些东西无疑对文学少女属性点满了的有希具备足够的杀伤力。
可是,为什么莱维潜意识觉得自己把有希带到那些地方去就输了呢?
大概是所谓男人的尊严吧,不甘心自己的地位落到比书本还低的地步……虽然其实也没那么可怜,但是人这种生物之所以拥有了智慧,不就是为了方便胡思乱想的吗?
带着一名做巫女打扮的外星人少女走在学校的中庭,这种超现实主意的情景却看上去那么地枯燥。莱维不停帮周边准备收工的摊位做义务推销,结果却跟拿着最新产品敲门被骂出来的可怜业务员没什么两样。
跟依文在一块儿的时候基本什么都交给她做主,莱维跟着到处跑就够了。梦梦则是体贴到连续走半天都丝毫感觉不出疲倦,基本上堪称最佳女友典范没有之一。伊芙跟菲特嘛,她们两个的确稍微内向了点,但依然对各种新奇事物抱有普通少女级别的兴趣。这些在有希身上都找不到,很可惜。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莱维并不讨厌有希这样的性格。甚至比起跟其他人,他更愿意和有希一块儿享受静静走在街上的悠闲。可当被套上必须让她高兴这个任务,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用剩下的一丁点儿时间,找出身边这名少女感兴趣的东西,好像已经不太可能了吧?莱维盯着呆呆站在摊位前头,眼睛如同摄像头般扫描着商品的身影。也许……不要那么刻意会比较好?
别以为莱维这是在给自己找松懈的理由哦,他只是突然想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这句话罢了。而事实上,这刚刚好碰到了问题的核心。快乐,或许并非正在做什么,而是跟谁一起。
莱维并不知道,面前的这些摊子有希在两天里早已路过五次以上,但这却是她第一次站下来认真地‘看’。
咕~有希如同上了发条的人偶般转过身,目光首先落在某人的腹部,然后匀速上移,用那双独有的无机质眼睛对上莱维有点尴尬的脸。
“饿吗?”
“哈,稍微有点,看来脑力劳动消耗并不比体力劳动小。”
少女的脑袋上仿佛升起了一个问号,她又如何知道身边的男人从离开放映厅开始就保持着大脑的高速运转没听过?固然没起过半点作用,好歹他也是努力过的呀。
“晚餐时间。”
有希抬手指向不远处地大钟。没准只是饿到头晕眼花产生的幻觉,莱维还是得说刚才那一瞬间貌似看到少女的嘴角微微上扬。如果自己出点糗就能让她开心,莱维倒还真不在意再稍糗一点。
“你也会饿吗?”
对一般女孩子而言,这是个非常失礼的问题。但对象是有希的话,莱维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宣布那属于外星人研究计划的重要一环。
“据我说知,进食这一行为在人类而言并不一定完全由饥饿感触发。在人类的行为习惯当中,进食还可以是一种家庭生活的组成或对外的社交行为。”
面对一个说着自己不太懂的话的女生,莱维可是半点被学生比过去的挫败感都没有,应该佩服他还是鄙视他?
“有希,我想下次你可以直接说‘不饿但是也能吃’,这样我会明白的。”
莱维双手扶着少女的肩膀,并半蹲下身子好让两人的眼睛能够对上。
“不饿但是也能吃。”
曾在学生、不,准确说是家长间很是风靡了一段时间的复读机,大概就跟有希现在一样吧?
“ok,你的意愿我确实接收到了。”
有点囧的对话,不是吗?但莱维早就习惯了所以没有露出半点不自然的神色,若他的适应能力不是如此之强,估计已经被周围那些奇奇怪怪少女们给弄疯了吧?
“那么,这边的摊位就让他们慢慢收拾,咱们去、去、去……去哪吃啊?”
莱维有点挠头,时间是吃饭的时间,但他之前光顾着努力试验如何能让有希开心,忘记考虑该去哪解决晚餐这件大事儿。
“去哪吃?”
莱维按住仰望自己的少女的脑袋,他知道有希只是在继续自己的复读机功能罢了,并非真的在意去什么地方共进晚餐。可这种状况就跟与很久没见的家人见面后对方说‘随便’一样。听起来很简单很照顾人的一句话,往往反而让当事人死更多的脑细胞。
“去市区……不不不,现在是学园祭,往外跑就有点失去意义了。那么到食堂……不行,那也太普通。而且食堂这会儿估计都忙着准备一会儿晚会的餐点,去了也顶多有些最简单的东西填饱肚子……”
按着一边太阳穴的动作没法给大脑提供更多能量,莱维觉得如果自己是茶茶丸没准这会儿就该过载冒烟了。但由于一个大男人那样子实在不雅,只有换成比如身边的这只长门才会让人禁不住喊声‘萌’,所以……果然即便有可能完全没用,也还是问问当事人比较好?
莱维的目光再次转回到少女那张平静水面般的脸,他的眼中充满了期望。而原本不大可能解决他烦恼的另一方,却又意外地给了他惊喜。
“那边卖的都是食品。”
有希指着中庭靠前的位置。
“还有那边。”
小手又挪向体育场。
“那里也是。”
最后指向莱维曾更伊芙买鲷鱼烧并和夏娜起了诡异纠纷的楼顶。看样子,有希貌似背下了梦梦那张学园祭导游图?对于莱维的疑问,少女是这样回答的:“走过一遍,凉宫春日让我去玩。”
好吧,原来在莱维找来之前,春日就已经尝试过让有希享受一下学园祭气息了。听到这儿,莱维觉得自己不得不向那位团长大人低头。跟她比起来,自己真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拍照出来的都是一张负心汉注释图呀——虽然他跟有希根本不是那方面的关系。
“‘走’吗?我想我大概能想象当时的情景。”
莱维的脑海中浮现出大白天充足阳光照耀下的学园祭会场,在那里到处都是嘴里不停手上不停只有脚步一直走走停停的孩子们。他们中间却有一个例外,名叫长门有希的短发少女头戴大帽子身披宽斗篷,独自一人用均匀的速度笔直地朝前走到这条小路的尽头,然后拐个弯继续她那仿佛丈量道路长度的动作。
这、这也太……难道不觉得有点凄凉吗?
“有希!”
同情心被自己的臆想弄得泛滥起来的大男人蹲下身将少女整个抱进怀里,幸好附近摊位的学生都缩在棚子里忙着收拾东西,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激情大戏。
‘委屈你了,对不起。’莱维早就想说这句话了,但至此为止,他仍然没有说出口,而是贴着少女的胸膛希望能直接传达自己的歉意。
“不去吃吗?时间不多了。”
不知是否巧合,刚好在背后十几米处三名学生抬着纸箱纸朝这边走来的时候,有希开口了。被自己脑补能力弄失态的男人连忙站起身,他是有点入戏没注意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可如果路过的学生见到一个大男人用脸在人家女生胸前蹭……这就是现代社会人人有手机的麻烦之处了,打个报警电话真不要太方便哦。
“准备好了?”
帮有希整理好校服,莱维在心里打定了以后一定要让这名少女没工夫寂寞的主意。当然,他本人并不知道为什么有希的校服领子附近会看起来有点皱啦,只是单纯好心帮她整理一下而已,真的哟。
“准备?”
有希继续牙牙学语般地重复莱维说过的词,这次她是想借此表达疑惑。
“准备加速前进嘛,走!”
拽起少女的手,莱维不由分说地开始拼命往前跑。因为身边的人是有希,他完全不用在意对方是否跟得上这种事儿。经她提醒,莱维发现离学园祭闭幕的时间的确不多了。既然遵循有希的建议带她以学生摊位的小吃当晚餐也许是个感受学园祭气氛的好办法,那还等什么呢?
莱维带着有希如同刮起一阵风,十几秒就跑到了中庭前头的一个摊位上。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那个,每样一份,谢谢。”
正在把剩下食材全都弄熟准备带回去的少年目瞪口呆地望着忽然冲到自己面前的两人。学园祭两天培养出的摆摊技能这时发挥了作用,尽管他由于太过突然的会面有点呆滞,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见慢,麻利地将自己摊上的小吃每样包起了一份。
“团子两串,谢谢。”
“炒面一碟,打包,谢谢。”
“啊,给我那种口味的可丽饼。”
……
莱维拖着有希在校园内不停穿梭,仿佛身后有名为‘时间’的怪物在追赶一般。可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焦虑。谁让这种体验对于莱维本人也太难得了呢,宛如在罗马街头带着离家出走公主到处跑的小报记者,他带着有希不停地奔跑并买下所有还能买到的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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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必须撤摊的规定时间还有五分钟,莱维却已经把该买能买的东西全都入手完毕可以轻松地坐着观赏如蚂蚁搬家那样做最后忙碌的孩子们。
一个中等规模中学的学园祭能收集到多少不同种类的食物?看看莱维身后那堆成小山的袋子吧。叫小山还真的一点儿都不夸张,各种纸袋布袋叠在一块儿的高度已经隐隐超过曲起一条腿坐着的莱维本人了。当然,这个高度还能把边上这名娇小少女轻松地埋起来。
“吃得完?”
连基本就是个面瘫的有希仿佛都微微皱起了眉,可见这么多食物堆在一块儿给人的冲击力有多么大。对于她的这个问题,莱维觉得自己可以毫不犹豫地给出否定答案。在这名孤陋寡闻男人的认知中,至少他不觉得有谁能在一顿饭的时间里把这么多东西全都吃进肚子里还保得住性命——类人型生物限定,莱维见识再少,现代远古跟外星那些大型肉食动物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但如果有希拿同样的问题去问辉夜或者铃仙,她们绝对会斩钉截铁地给出跟莱维完全相反的答案。一顿饭的时间?别开玩笑了,辉夜跟铃仙认识的人当中,有把这‘点’东西一口吞下去都没难度的高手呢。
“吃不完就留着,正好拿去当学园祭的礼物给那些没来的人。”
莱维他还真就立刻想到辉夜跟铃仙了,谁让她们俩住得离学校比较近呢?总不能叫莱维送点小吃还拼老命跑到学园都市里头去吧?至于麻帆良里认识的那些人……让茶茶丸代劳好了,反正她每天放学都路过顺便喂喂野猫野狗的,多喂几个人应该也不会累?
“礼物?”
不得不说,有希这种宛如录音娃娃的复述样子着实可爱,莱维都忍不住想捏一下她的脸蛋了,幸好他记得自己买小吃的时候手上沾了油,忍了忍总算没弄脏人家的小脸。
“也是我的吗?礼物。”
“给别人是礼物,这是咱们两个的晚餐啊。”
莱维一开口就发现有点糟糕,他好像说错话了。也许只是有希的理解有点问题,她听见莱维说不是给自己的礼物,头就慢慢地低了下去。难道是因为这么一句话就沮丧了吗?这可跟她给人的印象差好多,虽说在莱维面前,她已经变得更像个普通女孩子了。但在这种时候突然冒出少女的幽怨,果然还是有点出人意料吧?
“……哈哈,给有希的礼物怎么能是这么普通的东西?当然有给你准备更好的,只不过那东西并非买了就能拿的,等过两天货送到家里了我还准备给你个惊喜呢!”
这就是男人编谎话的速度了,尽管莱维多数时候都有那么点反应迟钝,但在这个关键时刻他超水平发挥了!
“嗯。”
少女回答得十分平淡,可这能瞒过有着丰富长门有希观测经验的莱维吗?他可以清晰感觉到了身边的少女心情点数比刚才上升了许多哟。今天的首要目的就是让她开心,至于事后要去哪买什么所谓的‘特殊’礼物……能不能让他回家再彻夜不眠地头疼?
“你想先吃那个?”
估计她不会追问礼物的事儿,莱维也还是觉得把话题扯开点比较安全。何况本就是吃饭时间,两人也是为了吃饭才在校园里奔波了一圈最后来到这里坐下。多数小吃都属于放凉了没那么美味的类型,果然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吧。
“这个。”
有希看似随意地把手往后伸,摸出了一个纸袋,从袋子外面的标签可以得知,里头装着的是……苹果糖?甜点不是一般都该放在餐后吗?餐前吃甜的会影响食欲吧?
还没来得及开口纠正有希的用餐习惯,就见她伸出粉粉的小舌头在肯定比那张小嘴大的苹果上舔了一下儿。
算了,随意随意。莱维抱着她开心就好的心态,转身从那堆袋子中找出炸鸡块。作为一名男性,他可不会像女生那样把甜点放在首位,肉才是王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