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因为疏忽大意而导致重伤入院的人也有，我以前曾听主任说起过。”

汗，没想到像依文一样的人果然异世界也有，可那人却没有依文一样的不死之身。实验室里几乎每一样东西稍微利用起来都能当做杀人工具，不遵守实验室的守则，真心跟慢性突发性自杀没多大区别。

“……所以常出入实验室的人才会格外注意遵守各种规定，比如你刚才读过上头写的字的那块牌子。可一个生活在和平世界里的普通人，又有几个会那么时刻一丝不苟？尤其地球上的发达国家人民都越来越追求生活品质讲究生活乐趣，让他们每天小心这个在意那个的过日子，连走个楼梯都得先抬头看看才行，他们怎么受得了啊？”

“原来如此，所以针对那些不小心的人，必须设计出即使他们忘了关门也无所谓的装置吗？”

看样子缇欧虽然比较少出门也比较少跟身边小圈子之外的人接触，但她脑子里的‘常识’明显比莱维身边某些女孩子要多得多，只要稍微纠正她思维错误的方向，就能立刻抓到重点。

“对，你说的那种装置，就是门顶上那个闭门器。”

“闭门器？”

听到莱维这么说，缇欧仰起脑袋盯着上方，那里有个弯曲金属条一样的东西之前就已经让她有些在意。她试着把门稍微推开然后又收回来，发现那其实是两根在相交点上用东西固定起来的金属。

“那闭门器靠门框上头那一块里头有个液压器……液压器你知道么？就是类似弹簧一样的东西。”

缇欧点头表示知道，她没开口，让人搞不清楚是她自己的世界本就有那东西，还是来到地球后才学到的知识。

“门打开后，那个闭门器就会开始工作，产生往回拉的力，当你一放手，这扇门就被闭门器的力量拉回去关上，然后再被锁住。这样虽然会让门变得沉一些，但至少只要那闭门器没坏，就能保证门每次被推开后都会关回去。免得万一发生火灾的时候让大火直接把整栋楼烧透。”

“原来如此。”

缇欧总算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虽说她脸上的变化就跟伊芙一样相当微妙。但莱维可是连有希那自称不具备表情机能的脸都能看穿的男人，这名少女不过稍微有些冷淡罢了，又如何能瞒得过身经百战的勇士？

能让她满意，莱维也算松了一口气。与其纠纠缠缠的浪费更多时间，还不如详细说清楚省时又省力。

看看，说起来话长，但莱维语速又不是慢得跟蜗牛一样，这不才过了没两分钟么？

缇欧对学到新东西感到有点高兴，不过她自然不会忘了自己特意让莱维带自己到这儿来的初衷。她可不是来进行校外科普教学的学生，而是到神秘研究所兼加工厂秘密侦查的搜查官（自封）。她拽了一下莱维的外套，又轻轻推了他一下，那意思是让他可以继续带路。莱维立刻心领神会，尽量不发出太大声音又不影响速度地顺着楼梯开始下楼。

早就定好了计划先到底层的生产车间看看这栋楼最终产出的‘结果’是什么，所以下楼梯的途中每一层楼那扇跟顶层一样呈红色的防火门，莱维跟缇欧都没有打开。而他们走的这是消防用楼梯，为了火灾时以最快的速度疏散人群，自然不会弄得七扭八拐浪费时间也增加路程。两人在楼梯里绕着圈一直转一直往下，没过多久，就到了楼梯的尽头，门框右侧直接喷漆喷在墙上的字，告诉他们这就是这栋楼的一层。

“没有地下室？”

楼梯到了这里就没再往下延伸，缇欧好奇用手中的魔导仗在地上戳了两下，沉闷的回声仿佛在点头回答她的问题。

“那倒也未必。”

莱维把半边身子跟耳朵都贴在门上尝试听听外头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嘴上随口回答缇欧的疑问。他心想这女孩大概是在地底下住的时间长了，所以才想当然觉得哪都会在地下开辟空间。不过这猜测倒还真没错，尤其在学园都市这种讲究科学讲究合理、讲究将一切最大化利用的现代都市，基本上很少会有没地下室的楼房。就算住宅一类用不着地下仓库的地方，也会有为了节约空间而设计的地下停车场。他们现在呆着的这栋楼也一样，一开始缇欧那张图纸上就显示这里有专供车辆停放以及卸货装货用的地下部分。一方面是跟住宅跟写字楼一样为了节省空间，另一方面大概也考虑到有些工厂里或许会生产些需要避光跟尽量不接触尘土的东西。虽说运输前肯定会做好包装，把装载地点设在吹不到风也见不到太阳的地底下，却也算是多了一层保障。有谁会嫌太安全觉得缺乏刺激么？起码工厂里的人跟研究所的科学家们估计都不会那么白痴，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

“这楼梯修在这儿的目的是方便遇到灾难的时候让人尽快逃生，如果到了这儿还有往地下通的路，那岂不是很容易让急慌慌逃命的人搞错了方向？你想想，背后大火追着或者随时房子要塌，这种情况下拼命想往外跑的人哪有功夫去分辨哪条路通到哪？地球上有句话叫‘慌不择路’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慌不择路？我们那里也有类似的说法。”

语言这玩意儿尽管各不相同。可甭说人类，范围扩大到几乎一切相似的……按有希的说法，那什么有机生命体，就算不是一个国家甚至并非一个星球，他们的想法当中总会有许许多多不谋而合非常相似的地方。地球上的语言有多少种就连莱维这个语言教师都不清楚。即便光算有一百万人以上一直在使用的语言，都足足有一百四十种以上之多。如此多的语言种类当中，却仍然常见用不同的表达方式表述意义类似甚至完全相同的谚语，就算把范围再扩大一些到所谓的异世界，莱维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对，那种情况下的人大脑里除了逃命的原始本能外几乎就是一片空白，大多数都只会顺着一条路拼命跑、跑到尽头，无路可去了才着急忙慌的回头。你说这儿要是还能继续往地下室走，等哪天遇到火灾或者发生地震的时候，一百个人里有几个记得这里就是一楼，或者有空看墙上标的楼层数立刻开门冲出去，又有多少人会什么都不想直接跑到地下室去反而把自己困死？”

“你说的没错，从地下室上来的路在另外一个地方。”

缇欧又拿出手机看里头存着的平面图。这名‘世外来客’貌似对地球上的各种便携式科技产品都相当感兴趣相当中意，莱维一早就感觉她对自己的手机非常喜欢，就跟十来岁的小孩子第一次得到父母为了方便联络而给申请的手机——本来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缇欧一早就说过类似手机的东西在她过去生活的世界中尚处在研究实验阶段，乍然见到更先进好几倍的量产成品，她当然非常好奇了。

“确定了。”

莱维站直身子，啪啪的拍了几下肩膀跟膝盖，刚才这两处贴在门上的时候沾了点灰尘。而那沾上的一点灰，则暗暗告诉莱维这栋楼不光今天‘恰好’没人在内，平常大概也是人迹罕至。他们俩刚使用过的这条消防楼梯，恐怕已经很久没人在里头走过了。

“外头一个人都没有，是机器在全自动的进行生产，怎么样，我带你出去观摩一下？”

一个人都没有的工厂，如果把这标题写在纸上给中央区的学生们看，大约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孩子第一反应底下的内容是个耸人听闻的恐怖故事。而后第二件事则是想看看究竟是个有鬼怪出没的灵异故事，还是充斥着邪恶阴谋诡计的悬疑故事。

不过在学园都市，见不到半个人的生产车间则是再正常不过。对这里的学生们来说，也许突然在生产车间里见到活人那才是值得在意的怪事。他们也许连是不是里头有哪台生产机器坏了都不会怀疑，直接就联想到是否发生了什么案件，需要工作人员或警备员亲自跑到车间里去调查。

全自动化生产对于这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而言，还是个努力前进期望能尽快实验的梦想，但学园都市则好像压根不属于这个地球一样，早早就在大多数工作当中都已经没了‘人’的身影，只剩下发出各种轰鸣的机器。就算生产车间里的生产机器坏了，也有负责维修的机器对其进行检查然后修复，如无特别异常的突发事件，就算发生个小火灾，其实都完全用不着‘人’的出场。

“虽然早就知道可能没人，但真的看到还是觉得这种情景有点诡异。”

虽然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学园都市，缇欧不但不是这座都市的原住民，她其实在这方面的见识还不如那些梦想有一天能进学园都市看看的外国研究专家。在莱维把外头偌大一个车间里的监视器都处理完毕后，缇欧从那扇门走出，站在宽阔高大的房间中的一角，听着各种机器交杂在一块儿的声音，举目四望也发现不了半个会动的生物的影子。从以‘魔法’为主导的世界来到这里的少女，会发出那样的感叹是理所当然的，一点儿都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以放心了，我又检查了一圈，这里头应该没有其他隐蔽的监控设备，就当成自己家一样吧。”

莱维幽灵般忽然出现在缇欧斜前方，像酒店宴会厅门口迎接来宾的服务员那样，弯腰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方才就缇欧感慨跟晃神的那一小会儿，莱维就把他一直都没落下的身手又练习了一遍。用瞬移穿梭在偌大的挑高生产车间内，把一切在他经验当中适合、并有可能隐藏了监视器、监听器的地方都搜了一遍，多犄角旮旯的细微地方都没放过。如果都这样了最终还是让人抓住尾巴，那莱维也就干脆认输，心服口服的无话可说。

就眼下这个工厂，他还是比较有自信的。整个学园都市里能让他稍微不那么自信的人，其实也就那么寥寥几个。这样一个说神秘不神秘，说普通貌似也不太普通的工厂，就算真跟缇欧猜测的一样在生产一些违禁品，莱维也不觉得就凭现在看到的这些会跟那几个人扯上关心。

安心安心，他冲缇欧微微一笑，进一步用动作示意那名少女可以随意行动，爱怎么调查就怎么调查、想怎么搜索就怎么搜索，就算是外界警方的搜查官，恐怕都没这么好的工作条件吧？更别提学园都市里处处受到掣肘，几乎就比摆设稍微强上那么一丁点儿的警备员了。

“非常感谢。”

缇欧自然知道片刻前还在自己身后，突然又凭空跑到自己前头的莱维刚才去做了什么。她双手抱着那根对于娇小的她而言大了些，略显累赘的魔导仗，以很标准的姿势对莱维鞠了一躬。这跟之前有些调侃意味的玩笑不同，是相当诚恳的行礼，缇欧鞠躬的时候甚至还用力有些猛，把她脑后那漂亮的冰蓝色长发甩到了前头。要不是莱维站得不近，还以为她是借故拿‘鞭子’偷袭自己呢。

毕竟在这个世界才刚第一次见面的莱维，跟她之间不久之前还可以算作‘陌生’，而帮一个陌生人到这个程度，无论如何都必须抱有感恩的心。

“呵，去看看吧，看看那些让人在意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刚才我就顾着玩间谍游戏，都没工夫注意那些机器里到底在生产什么。”

说完全一眼都没看那绝对是谎话。干过去莱维那一行的人，必须都得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光专注的盯着一个地方是不足以应付各种有可能的突发情况的。尤其像莱维这样经常一个人深入敌后，潜入对方大本营把目标干掉的高手。哪怕无意间漏了一个最微小的细节，也有可能让自己的生命遭到严重的威胁。从这一点上，伊芙跟他都拥有同样丰富的经验。别看那名少女现在给人感觉呆呆的，甚至偶尔有些傻乎乎。那不过是伊芙拥有跟身体上变形的能力一样，随时在精神层面上切换‘伊芙’与‘金色之暗’这两个身份的特殊技巧罢了。

只不过来到地球以后，尤其是圣杯战争落下帷幕之后。伊芙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身为金色之暗的锋利牙齿，不知道她会不会已经慢慢在变得有些迟钝？那倒是莱维所希望的，无论如何一个女孩子还是该有女孩子的样子，即便自己可能少了个得力的帮手，他才不会为了自己方便而让女孩子变成不像女孩子的样子。反正过去他不是一直都独来独往的么？这才是莱维所习惯的‘工作方式’呀。

“这些，都是进行生产的机器吗。”

缇欧走到一条流水线之前，低头看着那条缓缓移动的履带，说出的话听起来像问句，其实又是个肯定句。给人感觉她过去也曾见过类似的流水线生产方式，不过这也不奇怪。

“你长大的地方也有这样的批量生产方式？”

听见莱维在背后发问，缇欧轻轻点了一下头。所以说长头发的女孩子就是方便，如果是个留着平头的男人，莱维不经意间也许还会忽略这些小动作。但缇欧只要脑袋一动，那淡蓝绸缎绸缎般的长发就会跟着抖动，仿佛平静的海面上泛起柔和的波浪——就跟表情动作增幅器似地，莱维无声的一笑，反正他站在后头，也不怕缇欧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