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成这样，待会儿也没法做人偶或者研究魔法了。”

爱丽丝有点幽怨的瞪着莱维。原本独自一人居住的少女每天都重复着非常有规律的生活。每天都在早上太阳升起后同样的时间起床。简单的梳洗之后换好衣服，吃过早餐后到专门研究魔法的书房里进行一些简单的研究。虽然过去爱丽丝一点都不懂自然科学，但即便不知道什么是二氧化碳和氧气，她也本能的觉得一大早全是二氧化碳的森林不怎么舒服而选择呆在家里。

上午研究一段时间的魔法，临近准备午饭之前，爱丽丝就会出门到附近的森林里走走。让一整晚和大半个早上都没怎么活动的身体舒展一下，同时也顺路看见美味的蘑菇和野菜就采一点回去。

一个人的午饭准备起来自然不像别人一大家子那么复杂。况且爱丽丝有操纵人偶的特长，操纵几个人偶同时在厨房里干活，那速度比大餐厅的厨房部门专门为一个人服务也慢不了多少。

爱丽丝就像她金发碧眼给人的西方人印象一般，从来没有午睡的习惯。吃完午餐等着人偶们收拾餐桌厨房的时间稍微坐在窗边看两眼书休息休息，随后就开始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间——制作人偶的时间。

从午饭后到下午三点半钟左右这段时间，爱丽丝一般都会埋头在人偶的制作当中。不过说是制作，其实大多数时间是对她已经做好的那些人偶进行各种小修改让她们变得更加完美。这么多年来爱丽丝做的人偶总数早就数不清了，她现在修改人偶的过程其实就是个研究的过程。通过不断的尝试不断的研究，向着她的最终目标，制作有生命有灵魂的人偶缓缓的迈进。

做人偶累了就到下午茶时间。因为不需要工作养活自己，爱丽丝的下午茶时间比那些在办公室里忙碌中抽空喝杯茶吃两块曲奇的上班族闲适得多。

天气好的时候她会让人偶把桌子椅子搬到小屋外的空地，晒着午后暖暖的太阳，懒洋洋的轻吟浅酌恢复研究魔法和制作人偶的小小疲劳。

喝完下午茶，爱丽丝有时会趁着天还没黑到森林里再转一圈。算是给离下午茶时间并不太久的晚餐准备准备肚子，再顺路继续采点能吃的花花草草什么的带回去。

因为三点多钟才喝过下午茶吃过点心，爱丽丝每天的晚餐分量都比较少。虽说自从成为魔法使后，爱丽丝就不需要依靠进食来补充营养，但这并不是说体质就完全改变成吃进东西也不会吸收的类型。晚饭吃少一点，减少胃部的负担能让精神更好些，方便她饭后继续研究人偶的制作或者魔法。

如果做人偶或者研究魔法入了迷忘了时间弄到深夜，上海和蓬莱还会帮爱丽丝准备一点吃了之后有助睡眠的宵夜。至于洗澡什么的，那当然是宵夜之前就洗好了的，因为会魔法的缘故，本来头发就不算长的爱丽丝到不用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担心洗澡太晚到睡觉时间头发都干不透。

独自一人住在魔法森林里的少女以往每天就是重复着这样规律的生活，除了偶尔有时出门，几十年来几乎都不曾改变。但自从这个家里多了一个男人之后，爱丽丝每天定好的时间表就经常会因为各种事弄得无法顺利执行。

比如早上起来后梳洗完毕又多了把那个爱睡懒觉的男人从床上拽起来这一项麻烦的工作。比如因为多了一个人吃饭而且还是个大饭量的男人，每天准备午餐的时间被迫提前很多压缩了上午研究魔法的时间。喝下午茶也经常会因为那个男人聊起来没完，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该做晚饭了。晚上洗澡多了个人也没法随便什么时候想洗就洗，一天弄下来很不习惯的爱丽丝刚开始躺在床上一闭眼就能睡着。

不过别看爱丽丝自己一个人独居了几十年，她的适应能力倒是令人刮目相看。莱维刚在这儿住了一个月多点，她就基本适应了家里多了一个人的生活。以往大段时间持续的制作和研究改成了零碎时间里这弄弄那弄弄，反正魔法使也跟吸血鬼之类差不多，有着近乎无限的生命。不死生物的时间观念怎么都不可能跟人生有限的人类一样，爱丽丝尽管很希望能从魔法和制作人偶两方面着手，制作出有生命有灵魂、不用她操纵就能自己行动的人偶。但因为有着无穷无尽的时间，她在这件事上并不会像那些废寝忘食的人类科学家那么有紧迫感。

如果换了莱维突然住到一个专心研究发明的人类科学家家里，人家大概要不就把他当透明任他自生自灭，要不就抄起扫帚把他打出去让他在外面风餐露宿自生自灭。这可一点都不夸张，就连跟他那么熟的超铃音，都试过嫌他干扰研究，硬是把他赶出研究所，更别说换了个陌生人了。其实要当初在森林里见到他倒在地上的是个陌生的科学怪人，人家也许根本就不会把他捡回去？

这么一想，遇到爱丽丝还真是人生的一大幸运，虽说就算没人把他捡回去，莱维也不至于就成了森林里那些小动物的晚餐。

“唔，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感觉好不舒服。”

被莱维用充满幸福感的‘温暖’的眼神直视着，爱丽丝却打了个哆嗦觉得浑身一震恶寒，挥着手向赶跑到家里来的流浪狗一样赶他。

“别想太多，我只是想起当初被你救回来，对你由衷的感谢。”

知道爱丽丝的傲娇病又发作，莱维没开玩笑反而少有正经的向她道谢。可这样一来爱丽丝挥手的动作更慌张了，仿佛从来没做过好事的人突然被感谢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似地。

爱丽丝当然不是从没做好事的坏人，只是在幻想乡那个彼此很少来往的地方住久了，还真没什么机会让她去做一些会让别人感谢的事。说到底，爱丽丝能靠自己钻研魔法成为魔法使一族这件事，放在许多人还在努力追求多活几年的地球人眼中，那自然是相当了不起甚至足以被膜拜传诵的伟业。但在幻想乡那个妖怪与鬼神等非人类生命的乐园中，爱丽丝这种修炼了没比人类寿命长太多年月的魔法使，只能算是彻彻底底的‘菜鸟’。纵然从所使用的魔法和操纵的人偶的威力这些衡量一个人‘战斗能力’的标准来说，爱丽丝在随便抓一个小妖精没准都已经活了上千年的幻想乡里足以排在中等层次，但比她强得多的人还是太多了。生活在那样的地方，即便大家偶有来往，又哪来的机会让爱丽丝出手去帮那些比她还强的大妖怪呢？

真要算起来，以往在幻想乡时，爱丽丝貌似只从那些观看她人偶剧演出的孩子们，和开了那所寺子屋教导孩子们各种知识的老师那获得过感谢。哦，还有和自己一样独居在魔法森林的那个邻居也时不时会找自己帮忙。但不知为什么那个人的感谢从来都不会让爱丽丝有被感谢的感觉，反而时常无奈的叹气？

像这样被一个男性感谢，莱维还是爱丽丝人生中的唯一一个。想到这里，就不难理解为何救了人得到被救着的谢意这种在正常不过的‘常理’，会让她如此的手足无措。

好在恰好这个时候，之前被爱丽丝吩咐去沏茶的两个人偶，穿着一身类似女仆服的上海和一身大红色公主裙的蓬莱，一个提着茶壶、一个端着放着茶杯和砂糖、柠檬片、淡奶的托盘，飞了过来。

这，真的是碰巧恰好而已么？莱维隐蔽的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在空中飘飘荡荡缓缓飞过来的两个小人偶，尤其是双手提着茶壶看起来有点吃力的上海。

莱维刻意盯着这两个小人偶，并不是像平时那样打算吐槽明明人偶就是爱丽丝自己控制的，这肯定是她自己给自己的尴尬解围。其实在这个小屋里和爱丽丝‘同.居’了大约才两三个月时，莱维就隐约发现她最喜欢的这两个人偶有点不对劲。准确的说，莱维觉得不对劲的主要是那个除了头发更长一些之外，简直就是爱丽丝缩小版的上海人形。

要说特别值得怀疑的大问题，其实也并没有。但从日常生活的一点点小事综合在一起，莱维发现了一个连爱丽丝本人都不知道的小秘密。那就是这个被她起名叫上海的小人偶，貌似已经拥有了自我意识！

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莱维发现上海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帮助自己的主人。或像现在这样帮陷入尴尬的爱丽丝解围，或在爱丽丝需要什么的时候主动上前帮忙。虽然仍能通过魔力的流动确定上海一举一动都是依靠爱丽丝的魔力来驱动，但以莱维这一年来对爱丽丝的观察，他认为类似现在这样害起羞来，又或者偶尔发脾气闹别扭的时候，爱丽丝其实并没有有意识的控制她的人偶们的行动。

就像现在这样，也许一般人会觉得上海是因为之前接到了爱丽丝沏茶的命令，泡好了茶自然过来餐桌这边倒茶。但在莱维刻意的观察下，他能发现原本慢悠悠就像个普通人偶一般做着机械动作的上海，从爱丽丝开始害羞起，就忽然加快了泡茶的动作，甚至泡完茶往这边飞过来的蓬莱，还是被她暗中拽了一下才也加快了速度的。

类似的情况莱维发现过好几次，他现在已经基本可以断定，这个叫上海的人偶拥有自我意识，至少也能像家里养了很久的宠物那样判断出主人的情绪，并根据主人的情绪好坏决定自己的行动。这样的人偶，应该已经算是有了初步的‘灵魂’，只是不论莱维怎么试探，上海都是以一副‘我只是个普通布娃娃’的样子回应，让他没法确定这个小人偶的自我意识已经发展到了哪种程度。根据他大胆的猜测，说不定上海已经进化到了和茶茶丸零号一样的层次。除了还需要爱丽丝的魔力才能行动，没法脱离她像络缲茶茶丸一般自主行动之外，其他都已经跟正常人一样。

会思考、会说话，会根据自己的思考自己决定该怎么做，这不就是一个拥有智慧拥有灵魂的‘人’了么？好笑的是制作人偶和研究魔法时格外细致细心的爱丽丝，在日常生活方面却经常有点天然呆反应迟钝。以至于身为上海的主人，居然没发现任何异常，还不如莱维这个才住进来不到一年的外人。

大概这叫当局者迷吧。

爱丽丝一直努力研究着如何赋予制作出来的人偶灵魂的方法，听她自己对莱维所说，到目前为止她的研究尚无任何明确的进展，可以说就连一个明确努力方向的突破口都没有找到。正因为本人最了解自己的能力，爱丽丝才从来没往上海是否已经有了自我意识那方面奢望过，所以即便有时她也应该能发现到上海的行为和自己的控制有些许出入，却也因为脑内根深蒂固的思维限制，从来没去在意，就算察觉到点什么，都当做魔力控制的小小偏差而不放在心上。

本来嘛，爱丽丝长年累月的控制这些人偶，已经熟练到了如同人类生来所具有的本能一般，根本不需要有意识的去控制，完全是潜意识和条件反射的行为。这就跟人不够专注时明明开着灯睁着眼也会走路撞到东西，爱丽丝对于上海偶尔那些小小的不合预期的行动，都理所当然的当做自己不专心导致的‘意外’了。跟别说像现在这种自己羞得都不好意思抬头睁眼的情况，她哪有功夫去在意上海和蓬莱啊，这两个小人偶这么好的时机把泡好的茶端过来，爱丽丝要不是在幻想乡见惯了各种不靠谱的神明，她都想要感谢一下上苍了！

“啊，谢谢你们，上海、蓬莱。”

莱维虽然觉得害羞的爱丽丝超有趣，但刺激过头让她生气就不好了。于是趁着正好上海和蓬莱飞了过来，不再继续刚才的话头。话说自己跟上海说话的时候，这个小东西是不是瞪了自己一眼？莱维揉揉眼睛，他自认眼力方面还挺有自信，应该不会看错才对，果然上海很有问题、大有问题，她是怪自己欺负她家主人了么？

看来以后得多注意点，以免这个小东西哪天偷偷帮自家主人报复自己啊。莱维很认真的想着，虽然从未开口说过话，但他隐约觉得上海的脾气不会像铃仙那只大兔子那么好，没准是个腹黑小恶魔？

“爱丽丝，喝杯茶，据说茶叶有助消化？刚才吃了那么多，喝点茶也许会舒服点。”

为了不再继续得罪有可能是个小恶魔的上海，莱维很殷勤的站起来抢着拿起蓬莱捧着的托盘上另外那个杯子放到爱丽丝面前。爱丽丝勉强的应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整个人明显就自然多了。

接下来的这一晚，爱丽丝果然没有像平常那样吃完晚饭后休息一下就继续做人偶或者研究魔法。倒不是她真吃太饱动不了，这事但凡对女性有点了解的人想想都知道不可能。除了极少数逗比女汉子之外，再怎么不在意形象和身材的女孩子都不会没事拼了命的往自己嘴里塞吃的，又不是大胃王比赛赢了能拿好多好多的奖金。

爱丽丝虽然已经成了魔法使脱离了一般人类的范畴，自成为魔法使的那一刻起，她的身体就像依文那样定了型不会再继续成长也永远不会变老。但就算已经做了魔法使好久，爱丽丝也没改变自己当年身为一个普通女孩子时的种种习惯。也正是因为这样，美得不似人间该有的她，才整个人充满了生气，或喜或怒或笑或哭可爱异常，连莱维都差点让她给迷得神魂颠倒，多亏也算是身经百战又让辉夜给好好练过。

不过硬要说莱维对爱丽丝这种美得惨绝人寰又可爱得突破天际的少女完全无动于衷，那也太不现实了恐怕就算是听他赌咒发誓的他家老婆都不可能相信。若非被爱丽丝的外表和内在隐隐吸引，莱维又哪会整天有意无意的逗她？

当然，被爱丽丝吸引这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并不代表莱维跟她相处一年就对这名少女有了别的什么想法。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女老少只要精神没问题的都不能免俗。别说爱丽丝了，当初刚见到辉夜的时候，莱维不也被她那清丽脱俗的出尘仙女模样给震得七荤八素么？要不是后来见识了辉夜的真实一面给又从七荤八素的程度反震了回来，他也未必不会像对爱丽丝这样经常逗逗辉夜看看她可爱的样子。

事实上对住在自己家里的少女们，莱维都是这样的并没有厚此薄彼。谁不喜欢每天置身花丛的赏心悦目？要都是辉夜那种腐烂的女人，就算长再漂亮莱维也觉得暗无天日啊！

明天一觉醒来很可能就已经能够离开这个把两人和一堆人偶困了几乎整整一年的森林。虽然平时总好像对除了人偶和魔法之外的事都很淡漠，比莱维困在这里更长时间的爱丽丝，一想到有可能即将脱困，心里显然也还是藏着激动不能平静。

没法平静下来的爱丽丝索性就给自己放个一晚上假，反正达到目标这种事对于一个生命近乎无限的魔法使本就不存在‘急迫’这个概念，早一天晚一天、甚至早一年晚一年、早一百年晚一百年，说穿了也不过是个数字。

但打定主意今晚不‘工作’的爱丽丝，在操纵着几个人偶收拾完餐桌又到厨房里洗好碗碟之后，突然发现不做人偶不研究魔法的话貌似就没什么可干的了。于是她只好磨蹭的挪着步子往客厅沙发那边走，表情有点别扭不情不愿的坐在莱维对面的沙发上跟他聊起天。

倒不是爱丽丝特别记仇还没忘记刚才的尴尬。不管愿不愿意都跟这个男人‘同.居’了将近一年，爱丽丝要是还没习惯有个男人在身边的生活那才怪了。只是不记仇归不记仇，女孩子的记性特别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尽管细想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但爱丽丝心里就是有点不舒服又有什么办法呢？女孩子嘛，本就有无缘无故闹别扭的特权。碰到女孩子的这种时候，男人该做的显然不是不识趣的问她到底生什么气，而是主动给个话题并小心陪衬着让她心情好起来。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在哄女孩子这方面莱维还是颇有些心得。谁让他身边除了菲特和铃仙之外，其他女孩子各个都那么有个性那么有‘特色’？

别看爱丽丝貌似是个成天就知道窝在家里做人偶练魔法的宅女，偶尔她有兴致的时候，其实还算是挺健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