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她不喜欢同房,他也尊重她的想法,从来不曾强迫她。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端庄贤良的妻子,竟然背着他和国公府的人暗通曲款,而且不顾颜面到连狗洞都愿意钻。
最重要的是,她才刚出月子。才刚生了一个孩子。
她不只是他的妻子,更是孩子的母亲。
她这样做,难道就不觉得羞耻?
周珏的眼睛被怒火烧得通红,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动姜琴瑟,但怒火撕扯着灵魂,让他恨不得一刀把眼前这个女人劈成两半。
他究竟有哪点对不起她,才会让她做出这样的事?
周珏周身杀气腾腾,姜琴瑟被吓到,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周珏咬紧牙关,沉默半晌怒道:将周夫人押进大理寺,连同周府其他人也押入天牢一同审问!
周珏说完扭过头,再不看姜琴瑟。
姜琴瑟终于反应过来,她意识到事情败露了,张嘴就要说话,身后的禁卫军上前,捂住她的口鼻,无声的将她带走。
国公府里,顾恒修洗漱完后,便躺在床上休息了。
这两天没有吃药,他的身体状况确实很差,躺到床上的时候,疲倦感如海浪一样汹涌而来,但脑子很清醒,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平躺在床上,一点点梳理今天宴上发生的事。
顾恒舟是在和赵彻碰杯之后毒发的,酒是沈儒修帮忙倒的,送酒的是相府的下人,至于酒是从哪家酒庄买的顾恒修不太清楚。
他全程都没碰过那些东西。不管大理寺的人怎么盘问都问不到他头上,唯一的纰漏在于立春那夜,他游船的时候被沈柏和顾恒舟看到了。
顾恒修从来都不相信沈柏是东方鸢灵这种一看就很假的说辞,他已经很注意防备了,没想到还是算漏一步,被沈柏咬住不放。
但好在,这件事目前只有沈柏一个证人,只要顾恒舟没有醒来指控,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思绪越理越顺,顾恒修也越来越精神。
他睡不着了,盯着黑沉沉的床帐想了许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值夜的下人立刻惊醒,顾恒修摇头说没什么事,就是睡不着想自己在府上四处转转。没让下人跟着。
顾恒修在西院转了一圈,然后去了东院。
东院如今只有顾廷戈一个人住着,里面大多数地方都空置着没用,也没几个人在里面伺候,到处都黑漆漆的,顾恒修转了一圈,进了祠堂。
祠堂常年都点着灯,不过光线还是很昏暗,顾恒修去里面上了一炷香,跪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人了,掀开香案上的布钻进去,找到一块地砖按下,石板滚动的声音传来,而后一个地道出现在眼前。
顾恒修熟练的跃下地道,头顶的石板合上,顾恒修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燃,找到墙壁上凹槽里的蜡烛点燃。
地道很宅,只容一人通行,谁也不会想到,国公府的宗祠下面,藏着这样一条通道。
地道空气不怎么流通,有谷子霉臭味,顾恒修用帕子掩住口鼻,大步朝前走去。
这条地道是他找人挖的,从四年前秋猎结束,顾恒舟问是不是他给沈柏驱虫香那天开始。
那个时候顾廷戈不在家,顾恒舟不是在校尉营就是接了任务在外面跑。要掩人耳目相当方便。
地道是通往姜家的,这件事连姜家的人也不知道。
那个时候他其实不太清楚这个地道能不能派上用场,但就是觉得应该做点什么,给自己准备条后路。
他的阴暗不堪已经被大哥发现了,以大哥刚正不阿的秉性,撑破天也就是不举报他,他的前途肯定毁了。
他当然不甘心就这样一直默默无闻下去。
凭什么大哥能得到上天这样的眷顾呢?
谁不想一生下来就有过人的天赋、旁人难以企及的出身?
他什么都没有,一直活在大哥的阴影之下,连自己努力拼搏想要出人头地的出路都被堵得死死的。
凭什么呢?
这些年发生过的事,桩桩件件不住的在脑海里一一闪现。
顾恒修的呼吸慢慢变急,连步子也迈得飞快。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道终于到了尽头。
顾恒修站在下面等了一会儿,按了墙上的机关,头顶的石板打开。他吹灭蜡烛,从地道里爬出去。
地道的另一端,在姜琴瑟的闺房。
地道挖通之后,趁着姜琴瑟成婚那夜,顾恒修曾偷偷来过一次。
房间和三年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太久没人住,落了不少灰。
姜德安告病在家后,姜家的人低调了许多,府上下人也被遣散不少,今晚各处更是安静。
从姜琴瑟的院子出去,凭着记忆,顾恒修很快来到姜德安住的主院。
姜家没落后,姜夫人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去年就去桩子上休养了,顾恒修掸掸衣服,走进院子。
值夜的下人看到他,惊得说不出话来,顾恒修走上前,低声说:我有要事找太尉商量,麻烦通传一下。
现在留下的都是姜德安信得过的人,那人没有多问,连忙敲门。
一刻钟后,主屋点上灯,姜德安披着衣服坐在屋里看着顾恒修,表情不太友善,冷声问:这个时辰,你来这里做什么?
顾恒修说:按照计划,今日丞相大寿,宴上镇安将军中毒,赵氏也中毒身亡,陛下震怒,亲自主持要彻查此事,事情都在预料之中进行,但还有个不确定因素。
姜德安掀眸觑着他,问:那毒是剧毒,只要喝下,一刻钟之内绝对必死无疑,你难道不能确定顾恒舟到底有没有中毒?
就算他真的中毒死了,陛下也会封锁这个消息不让任何人知道,不然昭陵肯定会大乱的。顾恒修说,况且我大哥这个人一直很警觉,他若是装中毒的话,这件事就相当棘手了,如果能想办法确认一下,也能保证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
姜德安听完一言不发,探究的看着顾恒修。
这三年他衰老了不少,头发几乎全白了,老态横秋,一看就是强弩之末,能支撑到现在,完全是靠跟对皇家的怨恨。
过了好一会儿,姜德安问:今晚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今天出的事太多了,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顾恒修如果直接从国公府来这儿,就实在是太蠢了。
顾恒修犹豫了下,全盘托出。说:四年前我暗中雇人从国公府挖了一条暗道,直通太尉府,今夜我是从那条暗道过来的。
姜德安显然也没想到这一点,微微睁大眼睛,看了顾恒修好一会儿低斥:你好大的胆子!
竟敢从国公府修地道到太尉府,若是这条地道被其他人发现,姜家和顾家都要被扣上谋逆之罪。
顾恒修敢说出来,就不怕被姜德安说,淡淡道:如果我胆子不大,这三年也不会为太尉做这么多事,走到如今这一步,我和太尉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自然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太尉的计划能够成功。
姜德安是老狐狸,这三年做事更谨慎些。还要考虑,顾恒修继续劝说:今夜是关键,就算我大哥真的中毒,但他的体质异于常人,若是熬过今晚,被太医从生死线拉回来,我们就只能满盘皆输了!
说到最后,顾恒修的语气控制不住激动起来。
他说的一点都不夸张,他现在和姜德安是一条船上的人,一旦事情败露,他们谁都没有活路。
姜德安很快下定决心,冷幽的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顾恒修起身,拱手行了礼。转身走出房间,还是照原路返回。
回到姜琴瑟的闺房,顾恒修走到床边,正打算按机关走暗道回家,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回头,顾恒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
顾恒修有些意外,而后又变得释然。
果然,上天还是更眷顾大哥的,无论他怎么努力,花费多少心思,都还是比不过天意。
顾恒修认了命,倒也并不害怕,看着顾恒修平静地问: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等你。
顾恒舟说,看见顾恒修也没什么意外。
顾恒修索性在姜琴瑟的床上坐下,好奇的问:你是从家里跟我到这里,还是一直在这里等着我?
顾恒舟说:看见你从这里出来,我下地道走了一遭,没想到回来刚好碰上。
原来不是一早就识破了计划。
顾恒修勾唇,有点得意的说:大哥应该从来都没想过吧,堂堂镇国公府,你从小长大的地方,竟然有一条暗道通往太尉府。
顾恒舟的确没想到,点头问:你什么时候挖的地道?
顾恒修完全放松,歪着脑袋反问:大哥这么聪明,不如猜一猜呢。
顾恒舟不猜,又问: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