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敬遥闻言认真想了想,开口道:“好,我答应师父。”
当日,程大夫陪着池敬遥又说了好些话。
说到他当年是怎么开始学医,又是怎么坚定了一辈子要当个医生的信念。
又说到他这些年来的收获和遗憾。
说他晚年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收了池敬遥这个徒弟。
直到黄昏时,他说得累了,倚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此后,便再也没有醒过来……
程大夫的葬礼办得很简单,依着他自己的意思,并没有铺张。
不过他所有的弟子都来送了他最后一程,还有许多他曾经治愈的病人,得知消息后也纷纷来吊唁。
他一生没有子嗣,池敬遥和丁小婉以儿女之礼为他戴了孝。
出殡那日,池敬遥看着那些来送葬的人,恍惚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他从前从未仔细想过,一个大夫兢兢业业,这一生能留下什么呢?
但那一刻,看着那些人,他突然间就懂了。
他的师父,在生命的终点,又为他上了最后一堂课:
想让他学会身为一个医者的归属感和信念。
程大夫的头七过了之后,又下了一场雪。
池敬遥在他墓前陪他说了会儿话,起身的时候想起来今日是腊月十六了,依着杨城此前的说法,裴野应该已经来了兵卡。
他去换了身衣服,又披了斗篷,徒步朝着三里地外的兵卡行去。
雪天路不大好走,池敬遥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兵卡。
守门的士兵恰好认识池敬遥,见他穿着斗篷戴着一顶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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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圆乎乎很是可爱,便忍不住想逗他一下。于是池敬遥说明来意之后,那人故作为难地道:“裴野跟着杨将军执行公务呢,没来兵卡啊。”
池敬遥闻言一怔,当即有些失望。
他出发前怎么就没想到裴野可能根本就没来呢?
“要不要进去暖和暖和?”士兵问道。
“不打搅了。”池敬遥朝那人行了个礼,转身便走了。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池敬遥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委屈,就是来找裴野扑了个空之后,便忍不住有些鼻酸。
程大夫走后,他要以儿子的身份接待前来吊唁的人,还要适应很多繁琐的礼仪,都没能好好大哭一场。如今总算是放松了些,心中便觉哽得发酸,很想找机会痛痛快快哭一回。
他甚至忍不住有些埋怨裴野,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跟他置气呢?
他都已经决定暂时不去边城了,今日就是想见他二哥一面,为什么就是见不着。
池敬遥深吸了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憋得眼眶通红。
“喂,池大夫……”
背后那士兵似乎想叫住他,但池敬遥情绪太激动,没听到。
直到他背后响起一阵急促地脚步声,随后被人拉住了手腕。
池敬遥扭头看去,便见裴野微微拧眉看着他,身上连大氅都没穿,显然是匆忙出来的。
“他们逗你呢,我昨日就来了,想着今天安顿好了再去庄子里看你……”
“二哥……”池敬遥一见到他,好不容易稳住的情绪,再次乱了套,这回彻底控制不住了。
裴野一怔,见少年双目通红,眼泪吧嗒吧嗒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他伸手想去擦,想起来自己手太凉,一只手滞在半空进退两难。
“二哥,我师父走了……”少年语无伦次地哽咽道:“我以为你还在生我气故意不来见我……”
“没生你气,别哭。”裴野伸手在他肩膀上捏了捏,哄道:“二哥这不是来了吗?”
没想到他这么一安慰,小东西哭得更厉害了,肩膀一抽一抽地,看着别提多可怜了。
裴野很久没这么狼狈过了,先是着急忙慌扯出自己中衣的衣袖帮少年擦了擦眼泪,见对方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索性一把将人揽在了怀里。
兵卡门口,杨跃刚披上大氅出来,看到这一幕后,忍不住露出了一脸傻笑。
“你笑什么?”旁边那士兵不解道。
“没什么。”杨跃从裴野和池敬遥身上收回目光,朝那士兵道:“说了你也不懂。”
士兵:……
不就是哥哥哄弟弟?这有啥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