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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抬着人到别人家里,邓为民原来还自觉自己年纪大,怎么也算得上是关月的长辈,看到关月面无表情的脸时,脱口而出称呼关月为小友。
顾随也来了,他站在一旁,等关月说话。
实际上,此刻现场有点尴尬,关月不说话,勤务员也不好意思把人抬进人家里不是?
这时候,连刚才热情给严正文他们带路的杨国柱,也往后退了一步。
邓为民有点急了:“小友,当初你说过的,把病人带来你就给治。”
关月:“我有说过?”
邓为民连忙说:“你有。”
“我也没说让你一声招呼不打,大过年的就抬着病人堵我家大门口吧。”
严正文努力撑起上身:“真不好意思,我工作繁忙,也就过年这两天能腾出空来。”
顾随替关月顺毛:“你把年夜饭的菜单写出来,我去准备,肯定能让你吃到大餐。”
关月脸色好看一点了:“我要吃三次你说的火腿汤。”
顾随看了一眼挂在屋檐下的火腿,刚腌制好才二十天不到,这个火腿估计吃不了。
要火腿么,严正文有办法,西南山区历来就有腌火腿的习惯,虽然现在生活困难,找一找还是能找到的。
严正文拍着胸口保证,肯定能让她年夜饭吃上火腿。
关月终于肯看严正文一眼,这人看着也没那么讨厌嘛。
严正文这样的人,会看人,脑子精明,一看关月的态度松动了,立马让其中一个勤务兵赶紧回去找火腿,尽快送过来。
关月转身进屋:“把病人抬进来吧。”
严正文松了一口气躺下,他的腰疼已经让他两晚上睡不着觉了,刚才撑起上半身,已经很勉强。
关月把他们带到她看病的房间。
严正文伤在腰部,现在是冬天,本来气温就低,这么让他脱衣服看病肯定不行。
关月给严正文把脉的时候,严正文的勤务兵赶紧去找火盆。
顾随已经准备好了,叫人去厨房端。
“谢谢顾大夫。”他刚才听村长介绍,这个人姓顾,是下乡的赤脚医生。
“不用客气。”
勤务兵端着火盆进去,关月已经把完脉了。
关月不客气地说:“确定是来看腰病的?明明他身上其他地方也有问题。”
邓为民此刻看着关月,起了考校的心思:“哦,你还看出什么问题了?”
“他胃不好,是不是还有头疼的毛病?他睡不着也不全是腰疼的原因吧?”
听了关月给他下的诊断,严正文简直太服气了,这个小姑娘是个厉害的。
邓为民:“你想怎么治?”
关月刷刷地开出药方,邓为民一看,就皱眉了。
严正文问道:“邓大夫,药方有什么问题?”
“药方没有问题。”
这个药方和关月上次给蔡国福开的药方路数差不多,用药少而精。
关月:“我说过,只要药材好,方子精简对病人更好。”
邓为民点点头:“你说得对!”
火盆已经端进来了,关月转身去拿她的银针:“把衣服脱了,我看看背。”
“不是腰疼吗?”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顾随在一旁看,嘴角翘起,小姑娘气势挺足!
关月不仅气势足,手上也有真功夫,她的手按到患处,她就知道是什么问题,下针的动作迅速且有一种韵律感。
落在邓为民眼里,她浑然已经有了名家的样子。这几个月不见,关月又成长了不少。
落好针后,关月叫人把窗户关上。
关上窗户后,屋里暗下来,也暖和了一些。
关月转身走了,留下一句:“别动他,我一会儿来取针。”
邓为民点点头:“我在这里守着。”
屋里一片昏暗,只有虚掩的门透出一点光,严正文不知道怎么就睡着。
火盆里还没燃烧完全的木炭,间或发出哔啵爆裂的声音,火星子溅到地上,慢慢变成一个灰印儿。
邓为民坐在火盆前烤火,听着严正文绵长的呼吸,心生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啊。
有邓为民这个中医大拿在,他对严正文的身体情况十分了解,关月不敢造次。
就算关月想尽快把人送走,但是给严正文治病,还是必须一步一步来,至少要大概符合邓为民的想象。
要是超过他的想象,只怕会对关月的妖孽程度产生怀疑。
但是现在,关月觉得自己已经按部就班了,邓为民还是觉得很神奇。
大年三十上午,这是第三次针灸。
针灸后,邓为民给严正文把脉:“这也好的太快了。”
不能说严正文的身体和三天前一个天一个地那么夸张,但也十分惊人了。
短短三天时间,关月让之前被抬着上山的严正文,现在能慢慢走着上山。
关月不允许他们住山上,这几天他们都住在山下知青点,和顾随住一起。
严正文露出舒心的笑容:“前天晚上半夜醒过来一回,昨天晚上我睡了整觉,半夜都没有痛醒。关月,你这一手针灸的功夫真是妙手回春!”
关月闻着厨房飘过来炖火腿的香气,不走心地随意点了点头。
邓为民也赞同:“关月这手针灸功夫,老头子我还没见过比她更强的。她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严正文在心里补了一句:关月的药也十分好。
这两天除了上午来山上针灸看病外,其他时间他都在山下,和村里人闲聊,提到关月,总会说到她的药丸子,这让严正文也动了心。
关月给的药不多,周围几个大队都盯着,根本不可能给外人,严正文抢不到,只能遗憾作罢。
邓为民还想拉着关月问针灸的事情,关月已经不耐烦了。
顾随走过来:“邓老先生,严师长,现在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吃午饭吧。严师长这样的身体情况,可要好好照顾着,饿不得。”
严正文察觉到了关月的不耐烦,借坡下驴就先走了。
等人一走,关月笑眯眯地问顾随:“中午能吃火腿吗?”
“不行,还没炖好。”
关月撇了撇嘴。
顾随笑着道:“用炖火腿的汤给你下碗面,吃不吃?”
关月狠狠点头:“我吃!”
中午随便吃点填饱肚子,大餐还在晚上呢。
整个下午,厨房里飘出各种食物的香味,关月过一会儿就去看看。
“这是什么味道?”
“咸烧白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又跑过去:“这是什么味道?”
“龙眼肉的味道。”
“这个呢?”
“东坡肘子!”
严师长的勤务员很机灵,关月要吃火腿,他不仅加急送了两条三年的火腿来,还送了一个大肘子,顾随就把东坡肘子计划上了。
关月一下午往厨房跑了无数回,狗剩干脆直接窝在灶台前面,一边烤火,一边瞅着大肘子流口水。
山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年夜饭八个菜,也是讲究得很。
山上香味缭绕,山下家家户户也在热热闹闹地准备着年夜饭。
虽然他们没有那么多肉菜,过年村里杀猪时分的肉还留着,用来包一顿肉饺子也是够的。
再舍得一点的人家,去鸡圈里抓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炖一锅香喷喷的鸡汤,全家人都解馋了。
知青点,邓为民、严正文并两个勤务兵坐在一起过大年。
严正文腰板挺得笔直,就跟以前一样。
邓为民劝他:“坐一坐就回去躺着吧,身体还没好全,还是要小心爱护。”
严正文严肃的脸上带着一点笑容:“我感觉还行。腰上有点酸疼,不过不影响活动。”
说到这个,一桌关月的迷弟们又是一阵吹捧。
有个勤务兵说:“关月愿意去部队就好了,队里好些人受了伤一直好不全,最后弄得退伍收场。有关月在,肯定能救不少人。”
谁说不是呢?不过看关月这个样子,避世而居,连主动跟人交往都不太乐意。
不由地,严正文问到关月的师傅是谁。
这个没什么好隐藏的,清溪村的人都知道。
“关月师傅叫徐华安,南方人,以前每年会来大青山采药,关月也是他带过来的。听说去年徐华安回了一趟老家,就没有音信了。”
严正文问:“徐华安的针灸比关月更好?”
邓为民酸溜溜道:“那倒不至于!据说徐华安只教了关月治病开方,针灸这门本事是关月自己学的。唉,我要有这么个自学成材的徒弟,睡着了都要笑醒。”
严正文哈哈大笑:“你的几个徒弟也不差。”
邓为民有自知之明,摇摇头道:“和关月比差远了,没有一样拿得出手,是我这个师傅不会教徒弟。不说这个,来,吃菜吃菜,吃完早点睡。”
这天晚上,顾随陪着关月吃年夜饭,陪着她守岁,没有下山。
关月的兴致特别好,在暖暖的房子里,吃着好吃的,幸福感爆棚,不知怎么就说起她爸妈。
他们一家都是不会做饭的人,过年都只能请厨师来家里做饭,或者出去吃。
年夜饭去外面吃,在那时候看还是挺正常的,但是在这个时代,听到谁耳朵里面都觉得不可思议。
顾随接受良好,还问她,过年的时候,他们家吃什么菜?
吃什么菜?有时候吃中餐,有时候吃西餐,选择可多了。
关月自己翻译了一遍,那就是:“有时候吃菜,有时候吃牛肉,有时候吃鹅肝。”
顾随问:“过年吃鹅肝?”
关月:“也不是我喜欢吃,人家店里有,就点了。”
“也是,大过年还开门营业,也是挺不容易的。你们家原来住在哪里?”
“住哪里?”按照现在的地理划分,应该是在……
关月摇摇头:“我忘了。”
顾随微微一笑:“忘了就忘了。已经快一点了,早点睡,明天早上起来吃汤圆。”
“好呀,还要咸鸭蛋。”
“少不了你的。”
顾随留在山上,木屋的房间也够住,但是关月不在这里住。
来这里这么多久,顾随才知道,原来关月不住木屋。
顾顺看着她往山里走,十分担心:“今天太晚了,进山不安全,你就在这里住,我下山回家。”
关月摇摇头:“没关系,我以前也是这样的,不用担心。”
关月走路很快,狗剩儿跟在她左右,很快走远了。
等顾随看不到了,小黑捆着狗剩,飞快地在山林穿行。二十分钟后,稳当地落在树屋上。
点燃蜡烛,树屋门窗的缝隙里,透出暖暖的光。
关月伸开双手躺在床上,白嫩的脸蛋在软软的被子上蹭了蹭,今天的晚餐简直太棒了!
她搞不懂,以后的人,怎么会放弃这些美食,改成吃工业生产的食物,甚至靠营养液活着。
在关月心里,走到靠营养液活着的那一步,那么,人跟靠着燃油活动的机器又有多大差别?
美食不可辜负啊!
进入梦乡的人睡得香甜,小黑顺着窗户的缝隙爬出去,两片重新变成墨绿色的叶子在窗外随着山风摆荡,像是走的不准时的时钟一样,一会儿摆的弧度大一点,一会儿小一点。
大青山上面的天空,慢慢地露出鱼肚白,山间慢慢有了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地闹着,在青翠的松柏间飞舞,在地上厚厚的腐质层里面翻找小虫子。
关月轻哼一声,翻了个身,带起身上的被子卷到脖子那里,一双细嫩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
小黑唰地一下缩回窗子里,扭着它的小细腰,老老实实地卷到关月手上装手镯。
关月摸了一下手腕,嘟囔了一句:“小黑别蹭,痒。”
关月又睡了一个小时,伸个懒腰起来,田螺小伙儿顾随已经快做好早饭了。
大年初一,新年新气象,师傅不在,关月没想到她还能收到压岁钱,还一收就收了三个。
一个是顾随给的,关月喜滋滋地收下。
另外两个是严正文和邓为民给的,关月拿到红包说:“你们给了红包,我还是要诊费的。”
严正文特别痛快:“给,要多少都给!你治好了我的腰疼,我还能再干二十年,给多少都值。”
邓为民笑呵呵的:“我不强求你当我关门弟子,你考虑考虑当我的外门弟子怎么样?你也不用叫我师傅,叫我老师就成了。”
严正文笑话邓为民:“哟,你这还不死心呢。关月什么都好,你能教她什么?”
邓为民自负地笑了笑:“我们邓家是医术传家,传承了几百年没有断代,手里面的好东西可不少。”
关月倒不是个不知变通的人:“叫你老师还成。我师傅只嘱咐我,不能认别人当师傅。不过,当你的外门弟子,能看到你们家的家传医术吗?”
“能!”不信也得行!
家里那些老头儿不同意,他偷也要偷出来给关月看,只求关月不抛弃他。
关月点点头:“那行吧。”
邓为民咧嘴笑:“徒儿,叫一声师傅……不,叫一声老师来听听。”
关月乖乖地叫了一声老师,随后就问,答应她的家传医书什么时候给她看?
顾随轻笑一声,关关月认邓为民当老师也挺好。邓为民能在动乱里保存自己,除了他本身医术好得领导看重之外。还有就是他是西南地区杏林界的带头人。
关月背后站着这么一个德高望重人,就算只是名义上的关系,也能给她带来不少便利。等时局好转,她出去行走也更方便。
大年初一,上午依然要给严正文针灸,针灸做完就已经十一点了。
严正文睡了一觉起来,今天的针灸结束,他还在穿衣裳,听到外面勤务员说话。
严正文说:“哟,你家来客人了。”
关月也听到了:“我蔡叔来了。”
蔡国福原本没想着大年初一来这里,是家里老婆子说想去关月住的地方看看。
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来了。
没想到啊,邓为民居然在这里。
蔡国福拉着邓为民:“邓老头儿,你来这里找关月都不先跟我说一声。”
邓为民:“来的紧急,没时间通知你,我还说等我回去路过青山县的时候,去看看你。”
“呵呵,还要顺路才去看看我。”
蔡婶子让他好好说话:“大年初一头一天,别坏了吉利。”
邓为民恭维了一句:“还是弟妹会说话。”
蔡国福把邓为民拉到一边:“少给我打马虎眼,你那个领导是不是在里面。”
邓为民点点头。
“那正好,你帮我办一件事。”
蔡国福就把关月户籍的事情说给他听:“也不用什么城市户口,就落到清溪村就行,那丫头就喜欢待在山上。”
邓为民惊了一下:“没有户口?”
瞬间邓为民想到了法子:“也不用落在农村啊,那多不方便,干脆直接落到我家吧,反正关月现在是我的弟子,都是一家人。”
蔡国福身体往后一仰,眯眼看他:“邓老头儿,你撬老徐的墙角?老徐可最宝贝这个徒弟了,你要敢这么干,他跟你没完。”
邓为民得意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虽然不是关门弟子吧,关月答应以后当我的外门弟子,叫我一声老师。”
蔡国福嘲笑他:“就你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还到我面前嘚瑟?我呸!”
“大过年的,能不能说两句好话听?是不是见关月叫我老师,你心里不平衡了?”
“好你个邓老头儿,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心里不平衡怎么了?”
邓为民嘿嘿直笑,气得蔡国福嘴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