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汇聚成流,顺着金琉璃瓦的间隙,泻如连珠。
积水爬过京砖,被一张张螭嘴吐出。
大庸国师张洞玄踏入紫极殿的重檐下,收起伞,雨珠滴落,流进殿外的水流中。
他抬头去看那飞檐挑起的半片天,虽然才到未时,却暗得像快要入夜了。
张洞玄将伞交给宫人,匆匆进入紫极殿。殿中,圣人高坐丹墀上。
下方还有不到十人,正在议事。
“那天水氏与尹真君斗法,使江河决堤,黎民死伤万余,于是被天庭戮去龙身,魂魄镇压在此已有十九年。依本官所见,玉京是大庸龙脉所在,留这妖龙在此,恐怕有伤国运。而今风雨忽至,不如,就任那妖龙趁势飞去,也好绝了这隐患。”
此时说话的老者身着青衣纁裳,是东台左相崔世廉。
张洞玄入殿,众人便稍停了议论,待这位大庸国师拜了圣上,捧着鹤篆笏板的诸元台台令屈知谨说话了。
诸元台下辖三院两署一司,天下宫寺监、崇玄宣禅二署与神吒司都在其中,为朝廷管理两教事务。
屈知谨反驳道:“崔相此言差矣,既然是天庭将那妖龙镇压在此,岂可放任它就此离去?”
崔世廉道:“哦,这妖龙罪孽难消,难道便让它一直待在龙游汤里?”
屈知谨上前一步:“圣人且听微臣一言,那白龙放不放得,不可轻易决定,尹真君若知此事,天意自然有诏。说不定,真君会亲自下凡处理此事。依微臣看来,应待上表天庭过后,再做定计。”
“若上天不肯降诏呢?百年间,神佛已鲜有显圣的时候。”崔世廉皱起花白的眉毛,“那妖龙已盘踞在此多年,若错过了今日的机会,难道屈台令能再请来一场风雨将它请走?”
众大臣议论纷纷,张洞玄只旁听着,不发一言。
丹墀上的李胤不时问臣子一句,过了片刻,对张洞玄道:“国老对此事有何看法?”
张洞玄闻言,上前一步:“微臣以为,那妖龙能脱困,是那妖龙自己的机缘。朝廷已镇压它多年,它若自行飞去,也是无可奈何。”
李胤点点头,若有所思。
屈知谨连忙说:“此事事关天庭,那妖龙罪孽滔天,若放了它离去,后果不堪设想,不堪设想啊!”
南宫左仆射也说:“微臣以为屈台令说得有道理,此事应当再慎重些。”
奉辰卫将军高鸿业道:“末将却以为,天庭的事,朝廷也是鞭长莫及。妖龙的确罪孽滔天,但尹仙人当年若不招惹它,又何来江河决堤之祸?”
屈知谨闻言皱眉,肃然道:“高将军,此乃朝堂,捕风捉影的流言,高将军还是留到行伍中说去吧!”
高鸿业哂笑一声,摇头不语。
屈知谨又看向丹墀上,“陛下,此事万万不可疏忽……”
“好了。”李胤喝止了他。
屈知谨噤声,心中暗叹。
却听李胤道:“就按屈台令说的办吧,三日后,将此事上表天庭,也知会希夷山一声。”
李胤一边说着,不远处的起居郎一边记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