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山外。
在一处弥漫着岁月沧桑气息的破败祭台上。
许佛一袭白衣孑然一身站在祭台中央。
在祭台下众人翘首以待,数之不尽的目光皆是看向那道修长身影。
他们都是接到百里浠的风云帖集结而来的江湖游侠。
这群人年龄相差悬殊,有的已经是花甲之年,有也有刚行过弱冠之礼的少年人。
但没有意外,他们皆是与天霜山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所以他们聚集到此皆是心怀一个目的,推翻天霜山对于江湖的统治。
而身为发布风云帖之人的百里浠,此时就站在人前,他的目光同样落在了许佛的身上。
他知道青云与隋便两人如今已经潜入到了天霜山中,而他们要等的,就是发起攻山的讯号。
“百里掌门,怎么这么半天迟迟不见有动静传出来?”一位黑袍老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百里浠身边,压低了嗓音问道。
百里浠闻声目光微瞥,看着这位在江湖上有“捶山门神”之称的老人,姓董,名天仇。
据说当年董家所开创的佰山派也算名动江湖,那道佰山谱号称囊括天下名山大川,更是寻灵地访洞天的绝佳器谱。
所谓树大招风,这道由董家数代人费尽心血所谱写的佰山谱终究还是引来了天霜山的觊觎之心。
随后天霜山便向佰山派索要那张佰山谱,并打着佰山派的那个“山”字抢占了天霜山的地脉气运,要求其散派弃宗。
董家老主自然不会答应天霜山提出来的这个无理要求。
而天霜山也料到佰山派不会答应,所以那夜就派遣近百名内门弟子下山。
第二日佰山派就只剩下一堆断壁残垣,那份让无数江湖人心心念的佰山谱也下落不明。
如今董天仇应该是江湖上“硕果仅存”的武学大宗师了,传闻他已经跻身到了山河境。
要知道在这已经被天霜山遏制住咽喉的江湖,能够踏上练气修行已经是殊为不易,至于能够踏进天象境之下的山河境,则更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
不过身为龙门境的百里浠,确实能够从这位捶山门神身上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强大灵压。
既然如此,那桩江湖传闻就是做不得假了。
“董老,不着急,再等等。”百里浠宽慰说道。
虽然百里浠嘴上这么说,但他心底里也一直有所忧虑。
哪怕隋便的修行天赋再如何远超众人,而那位青云先生的境界修为再如何高深莫测,但现在这二人却是深入“虎穴”,身陷孤立无援的处境。
一旦踪迹败露,难保不会在群攻之下出现意外。
万一...万一如今隋便他们二人已经被天霜山长老联手生擒住了呢?
那眼下他们这群人岂不是在这引颈待戮?
董天仇听到百里浠这般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比这位百草堂之主多吃了这么多年的五谷,自然也不是眼力劲儿差的人。
他自然能够瞧出那道风云帖虽然是百里浠发出,但真正主持这场战事的其实是当下那座破败祭台上的白衣男子。
更甚者是如今已经登山的那个隋便。
此时徐河图走到百里浠身旁,轻声说道:“百里掌门,要不要问一下许佛大人的意思?”
百里浠看着伤势已经尽数痊愈的徐河图,也不知道该说他是福大命大还是说他祖坟冒青烟。
外人不知道他与许佛的关系他却是知道。
当日徐河图拜许佛为师之时他就在一旁坐着。
当然,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许佛之所以会收徐河图为师,大抵还是因为隋便。
百里浠点点头,“我同你一起去。”
许佛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然后默默转身,看向徐河图与百里浠两人,问道:“有事?”
“许佛大人,河图想和百里掌门问一下这场仗大概要什么时候才能开启。”徐河图对其作揖行礼道。
虽然自己已经拜许佛为师,但后者与自己早有约定,他只是自己的护道人并非传道人。
徐河图清楚对方是不想与自己结下那份师徒之间的大道因果。
但对方能够答应给自己护道,这让一直是孤家寡人的徐河图已经很是感激了。
所以徐河图也极为识趣地没有开口喊“师父”二字,而是尊称他为“许佛大人”。
百里浠听到徐河图口中这个称呼后神色古怪,他当然不清楚许佛与徐河图两人之间的那份约定,不过他显然不会对这种事上太多心。
“耐心等着。”许佛双手负后淡淡说道。
这句话自然不是只说给徐河图听的,更多的是说给百里浠听的。
“许佛大人,我只是担心隋便他们会在天霜山遭遇险境,毕竟对方人多势众,隋便与青云先生两人难保会吃亏。”百里浠开口解释道。
许佛穆然转身抬头望向某处虚空,嗤笑道:“人多就一定有用吗?”
听到这话,百里浠就不再自讨没趣,毕竟到了对方那种虚无缥缈的境界,眼界已经高出他们了太多。
俗话说“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于许佛这般大人物而言,自己便是前者了。
许佛看向天霜山所在的那座虚空,微微出神。
在此之前他不是没有问过隋便,为何要将这帮江湖人牵扯进局来。
因为如今没有鸿云子坐镇的天霜山以他们三人想要一路打上祖师堂去虽然不能够说是易如反掌,但总归不会是件难事。
而一旦将这群江湖人牵扯进来,如此只会平添更多的伤亡。
要知道寻常江湖游侠撞上天霜山弟子,哪怕后者只是个外门弟子,依旧不会是其对手。
当时隋便给自己的答案是,“与其让他们浑浑噩噩度日,我想给他们一个亲手复仇的机会,所以哪怕让他们死,他们也会选择死在天霜山上,死在推翻天霜山的路上”。
于是才有了今日兵临山下这一幕。
浩然台。
隋便与程修山两人如今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而且始终有闻讯赶来的天霜山弟子在诸位司律的率领下掠空而行,朝浩然台浩浩荡荡地赶来。
程修山看着对面有昔日众多熟悉面孔,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如今不管自己怎么解释他们都不会听到耳中去。
“程修山,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私通外敌,谋乱师门!”人群中作为程修山师兄的杨负楼冷声呵斥道。
“杨师兄,我没有!”程修山神情坚毅地反驳道。
杨负楼走到众弟子前,满脸盛怒道:“若是你要自证清白,那就亲手了结你身旁的这个孽子。”
隋便闻言长眸微眯,不等程修山开口他便率先说道:“这位杨师兄是吧?好心提醒你一下,上一个喊我孽子的老不死的如今就直挺挺地躺在你身后,所以我真心奉劝你还是对我客气些,万一接下来你的性命被我拿捏在手上,你再跪下求饶,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面子上你总归是说不过去。”
杨负楼当然清楚他口中那个老不死的指得正是穆竹马,所以他脸色一沉,“你这是在威胁我?”
隋便耸耸肩,说道:“若是你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
杨负楼宛若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朗声大笑道:“哪怕你战力卓绝,但眼下我们这么多人,你凭什么觉得能够拿捏住我的性命?”
隋便双手拢袖,悠哉悠哉地环顾四周,如今整座浩然台已经是人头攒动,对方确实是在人数上占据了天大的优势。
“要比人多是吗?”隋便呵呵笑道。
话音刚落,只见隋便双手从袖中掏出,右手中多了一枚古朴玉盘。
一直紧盯着隋便的杨负楼虽然不知道那枚古朴玉盘究竟是何物,但能够让隋便在此时取出来之物,绝对不会简单。
隋便手中的这枚玉盘正是封天山手中的灵古玉盘。
只见他将灵古玉盘轻轻托起,灵古玉盘既而静静悬浮在隋便身前。
然后隋便按照青云所述双指掐指捏诀,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一道宛若天音的吟唱声在众人耳畔边响起,原本静静悬浮在半空中的灵古玉盘开始闪烁起淡淡的光晕。
与此同时一股淡白色的气机涟漪自玉盘为中心向外荡漾开来。
“阻止他!”杨负楼厉声喊道。
虽然他仍旧没有弄明白那究竟是何物,但他清楚无论此时隋便做什么他都不能让其顺利进行下去。
就在天霜山诸多弟子将要有所动作时,一股浩荡的威压瞬间弥漫在众多弟子的神海之中。
近乎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整座浩然台都在那股威压下变得震颤不安。
露台晃动,空间颤栗。
甚至连不远处的群山都摇晃不休。
紧接着以隋便为中心,周身三丈内的虚空出现一道长达八尺的裂痕。
众人见到这一道异象后皆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数步,面露警惕之色。
然后隋便双指并拢作剑,以自身灵力为牵引,将悬浮在空中的灵古玉盘牵引至那道虚空裂缝之前。
最后隋便用掌心将灵古玉盘重重按在了虚空裂缝上。
“轰!”
隋便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脚下的这座浩然台在剧烈抖动。
甚至环伺在四周弟子的身形都开始晃动起来。
隋便的灵力不断通过掌心注入灵古玉盘中。
而随着灵力的注入,那枚灵古玉盘如久旱逢甘露的田地,在疯狂吞噬着灵力的同时,自身的光芒也变得愈加耀眼。
“给我开!”隋便低喝道。
“轰隆隆!”
那道原本紧闭的虚空裂缝竟然开始逐渐向外扩张,挤压得四周虚空发出沉闷如闷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