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相如将手中长剑向康熙一指,冷笑道:“原来你就是康熙,当时若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便该你一剑杀了,还省得我这许多奔波和麻烦。”康熙淡然道:“你究竟是谁,我们究竟有何深仇大恨?”朱相如恨声道:“还记得十几年前被你处死的朱三太子和他妻子吗,我就是朱三太子的儿子,朱相如!”康熙心中一惊,道:“原来是你。你就是那个什么无为教的教主?”朱相如道:“正是。可我更是明室后裔,汉人子孙。我所负之仇,不仅是父母宗室之仇,更是千千万万汉人之仇!”康熙想到当年杀李仕元夫妇的场景,那人虽是帝胄,但温文尔雅,铁骨铮铮,令人钦佩。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初杀你父母,并非出自朕的本意,当时鳌拜专权,我只是一个毫无实权的少年天子,我的话本来是没有用的。对于你的父母,我本拟网开一面,可情格势禁,我左右不了。对此,我也很是歉然。”他一片话是出自本心,诚心正意,让人感到不是为自己开脱。朱相如冷哼一声,想到了怀有身孕的母亲,不禁心如刀割,眼中蕴泪,悲声道:“当时我娘即将临盆,一个即将出世的小生命竟被你们狠心扼杀了,一尸两命,丧尽天良,你们真是死有余辜。”说到痛心之时,手中长剑不由得往前一送,距康熙胸膛令有一二寸。只要他用上微一用力,便将洞穿其胸膛,血溅当场。朱相如双目发红,怒火填膺,样子十人凶恶吓人,可以想象他内心的愤怒和痛苦。饶是康熙胆色过人,但此情此景,一颗心也不由得怦怦直跳,双腿发软。强自镇定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话,信也不信,全在于你。但我想和你说的是,如今天下方定,你杀了我,自然很快就有人承接帝位,大清不会因我而死便灭亡,也不会因我而死退出关外。这些年,我广施德政,倡导满汉一家,也微有成效。如假以时日,我便可以令天下太平,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这是我毕生之志,父皇在世时,便常常教导我要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这些教诲,我始终铭记在心,不敢一日或忘。如若我死了,另立一位皇帝,不知道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百姓又要承受多少苦难!兄弟是卓荦英才,志比鸿鹄。为的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更不会因私而忘公,也不会因小而却大,不知道我说的是否有理?但不论有无道,却是我的一片肺腑之言,请君细思。”朱相如由于仇恨灼心,差点失却了理智。康熙的一番话,使得他渐渐冷静下来。康熙所说,确不是虚言,自康熙主政以来,天下渐渐平定,特别是吴三桂起义平定以后,百姓正需要休养生息,百姓思安,朝廷又实施了许多怀柔政策,颁布了些许仁政,百姓对朝廷的不满和怨怼也渐渐少了,民间也有了升平气象。如果此时将康熙一剑杀了,父母之仇确是报了,可接下来又是绵绵无休的征战,天下苍生又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这一切都不是他所想见和乐见的。想到这,他开始犹豫了。手中的剑由得往后缩了一缩。康熙知道他的话说动了朱相如,又道:“如今我还常常想起在昆明大观楼与兄弟相逢的场景,兄弟武功出神入化,英资勃发,潇洒出尘,最难得的是我们一见如故,极为投缘。我还常常幻想与兄弟再次相逢,把酒言欢,可以成为一辈子的好兄弟好朋友,可万料不到我们彼此间有如此的深仇,更料不到再次相遇会是这样的场景,真是天意弄人。你说得对,我们满族的确对不起你们朱家,如果兄弟想要报仇的话,就请一剑杀了我,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说到这,将双眼阖上,不再言语。朱相如想到在大观楼前他临别赠扇,下马相送依依不舍的场景,又想到战乱重生,血流成河的图像,这剑便再也刺不下去了。他一狠心,将剑撤回,愤声道:“好,我今天可以不杀你。但你必须依我四个条件,你能承诺做得到,我便率教众离开京城,不再和你作对,否则,此时此地便是你的埋骨之所。”康熙闻言心中暗喜,知道江湖中人一言九鼎,他既然说不杀自己,便不会再有性命之忧。睁开双眼,看着朱相如,说道:“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我必定尽力而为。”朱相如竖起左手食指,道:“好,你听着。第一个条件,你必须颁下诏书,诏示全国,施行满汉一家,倡导满汉平等,满族不得随意欺压汉人,如有违者,以违法论。可行否?”康熙欣然道:“天下一统,满汉一家,本就是我治国之毕生志愿,先前便有试行,只不过未正式下诏。我明日便下令颁诏,你大可放心。”朱相如又道:“第二个条件,满清贵族圈地害得多少汉人家破人亡。朝廷要下令即日起禁止圈地,以前被满清贵族所霸占的田地,要如数偿还,并且对造成的损失和人员伤亡要予以补偿抚恤,对杀人伤人者都要按照律法予以追究。可行否?”“这个,……”康熙沉吟道。前半部分倒没有问题,只不过对满族在圈地时伤害汉人的行为要朝廷按律法追究,这便让他有点为难。要知道这些满清贵胄都是清廷的有功之臣,常以开国功勋自居,骄横跋扈,目中无人,如若对他们下手,可能会招来反对之声和许多麻烦。康熙的犹豫朱相如看在眼里,他冷笑一声,说道:“如果这条办不到,那第三条便不必说了。”康熙将手一抬,斩钉截铁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律法不张,何以治国。我同意了,半年之内,我必将此事办妥。”朱相如摇了摇头道:“半年时间太久,我怕老百姓等不得,更怕我手下的弟兄等不得。”康熙道:“需要什么时间内办妥,你说。”朱相如道:“三个月之内,如何?”康熙道:“三月就三月。这件也定了。”朱相如道:“第三个条件,乱年战乱,兼之旱涝灾害严重,民生困顿,百姓困苦。我要你颁诏天下,免赋三年。而西南地区由于吴三桂叛乱,百姓受累更甚,朝廷应免赋五年。可行否?”康熙连连点头,说道:“大赦天下,减免赋税,这是仁德之举,可行,可行。”朱相如点点头,说道:“第四个条件,对于民间的反间各教会团体,你要下诏明示,只要今后不再和朝对作对,对以往之事一概既往不咎。可行否?”这一条大对康熙的胃口,自满清入关以来,民间反清复明的活动就层出不穷,各种大小不一的帮派教会经常起义或骚扰,虽然声势都不算浩大,但此起彼伏,令康熙和朝廷十分头疼,寝食难安。目前的反清势力中数无为教实力最强,声势最大,影响最大,范围最宽,人数最众,朱相如作为明室皇裔,身兼无为教主,民间众帮会自然唯其马首是瞻。如果朱相如出面调停,一些小帮小会便泛不起大的波涛来,现下他听朱相如提出,当即满口答应,说道:“如此甚好,我也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这也是普罗大众的心愿。我即日便可下诏,只要他们不再和朝廷作对,理当既往不咎,大赦天下。”朱相如说完四个条件,想想如果清廷真能做到四个条件,也是万民之福。但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又道:“我提的四条,全部要在半年时间内完成,你应当用纸笔写出来,然后盖上大印,作为承诺见证,交由我保管。”康熙闻言心中极为愠怒,心想:“我堂堂大清皇帝,竟然受你这种威逼屈辱,此仇不报,我便不姓爱新觉罗。”他极为明白自己的处境,面对强仇,一言不慎,便会成为朱相如剑下亡灵。心念至此,将身一挺,说道:“大丈夫一言九鼎,何况朕还是一国之君。既然兄弟你要朕写一书证,这有何难。我现在便写给你便是了。“说完摊开书桌上的纸笔,提笔疾书,不多时便已写完,又从桌上拿了玉玺,盖了大印,然后将那承诺交于朱相如。朱相如接过来,细细看了两遍,将那承诺折叠成一个方块,揣入怀中放好,亢声说道:“好,你说到做到,我当然也要说话算数。多明天起,我们给你半年时间,如果这四个条件你都能按约定一一完成,我们自然好好做个良民,不再和你作对,反清复明的事,再也不提。但如果你胆敢欺骗敷衍我们,作有负天下百姓,有复今晚誓言之事,我定要取你首级。”说完举起长剑,一劈而下,只听喀嚓一声脆响,那张雕花镂刻的千年紫檀所制的书桌,便从中剖为两半,桌上的笔墨纸砚书籍等一应物件都哗啦啦泻了一地。正当康熙惊得目瞪口呆之时,朱相如早已经一提气,身形上窜,如鹰隼般从房顶的窟窿中穿出,越至房顶之上,施展绝顶轻功,穿房越脊,转眼间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