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君怀不开藕断又丝连云松螺鬓故人自归来二

贰

晚冬雪深，寒来霜落。溪军自入驻曚陵已过去了半月，当地曚军旅长自当是万分感谢万家军的相助。

按理说，溪峥两相战本与曚军无关，怪就怪在峥军得寸进尺，攻不下龙潭便来欺辱曚陵，万家势力如此之大，谁人不想借机拉拢？何况万家少帅初次登上战场便一鸣惊人，巴结之人络绎不绝。

曚军军长赵护诚曾有幸受到过万秦天的提拔，对于恩人之子万少隐的到来，他更是做到了足够殷勤。待到战势稍有缓和之际，赵护诚便带着万少隐逛遍了曚陵。百香楼是必去的，结识城内数一数二的富少也是应当的。什么韩公馆或是骑马场，该去的都要去一遭，索性万少隐是爱热闹之人，在如此硝烟四起的时期，他也是不会忘记享乐的。

这天，正逢天气不错，赵护诚邀请万少隐去城外靶场练枪。同行的还有赵护诚的表妹周银芝。那靶场地理位置偏远，附近没有人家，只有一间教会医院，受了伤的伤兵都是送去那里的，是一群护士与学校里的志愿学生在护理。

作为被万秦天暂放在万少隐身边的心腹，黎晚曾看得出来，赵护诚是有意要撮合万少隐与周银芝。那姑娘与九少爷年纪相仿，又生得俊俏，骑马练枪样样在行，笑起来的样子很是娇媚。每当万少隐打中靶心，她便欢笑着鼓掌喝彩。

万少隐时不时地朝她那边望去几眼，笑道，“银芝小姐也来试试看？”

周银芝说：“九少爷又拿我说笑了，我那点小皮毛哪里比得了九少爷精湛啊，我可不敢当众出丑。不如——”她眼神灵动，娇笑说：“九少爷教我练枪好吗？”

赵护诚口不对心道：“银芝休要胡闹，九少爷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陪你小姑娘家家。”

“练练枪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万少隐笑赵护诚小题大做，却也没有教周银芝的意思，只管将佩枪揣起，从怀中取出烟盒，随意挑出一根，道：“来人，点烟。”

黎晚曾本想上前，不料赵护诚已向周银芝使了个眼色，后脚便见她笑盈盈地凑到万少隐面前，为他点燃了烟。

万少隐吐出一口烟雾，略微测过眼，“晚曾，前线战况如何了？”

黎晚曾瞥一眼赵护诚，继而汇报道：“回九少爷，今早哨兵传讯，峥军的军营驻扎在与我直军距离曚陵城同样的城郊外，至今仍未有丝毫前进的意思。依晚曾所见，何世章的按兵不动，是打算诱敌深入。”

万少隐问：“前阵子抓来的那些俘虏呢？”

黎晚曾道：“伤势太重，问不出有用的东西，本想当场毙掉，谁知外郊医疗站那边的医生和护士跑来多事，硬是给拉去治伤了。”

万少隐吸掉最后一口烟，淡淡一句：“晚曾，去外郊。”说罢便上马离去，赵护诚对周银芝叹息一声，心里念她怎么这么没用，连留万少隐多在这里待会儿的能耐也没有。周银芝一脸悻悻，她只得跌跌撞撞地跟着赵护诚追上万少隐。

此时的外郊医疗站里正乱成一团麻，伤兵们陆陆续续地送进来，其中不免有溪军的人。一些守在外面的溪军和曚军不肯让医生将受伤的峥军带进站点里，护士们连连求情，倒惹怒了其中的一名溪军士兵，扯下扛在肩上的抢作势要开，怒喊着：“再吵，再吵毙了你们！”

窗外几声枪响，简陋的隔离病房里响起护士们的尖叫。正在和同学们帮忙抬担架的林初意怔了怔，有同学示意大家出去看看，林初意便随着大家一起走去外面。

站点外围着满满的人，林初意看到地面摆着三个担架，分别有伤势极重的士兵躺在上面。只不过他们身穿峥系戎装，这才是他们不被允许进入的原因。

“他们需要先止血。”有同学惊呼，拍拍林初意的肩膀说，“我去拿绷带和酒精过来，你们先去处理伤口！”

林初意点点头，可是身侧的同学们却劝她不要过去。林初意挣开他们，飞速的跑上前，扯下自己绑在头发上的缎带，蹲下身去为其中一名峥军士兵的小腿进行粗略的包扎。

“你干什么！”溪军士兵操着浓重的武溪口音，用枪对准林初意，命令道，“不许救敌兵，不然将你视为乱党处置！”

她充耳不闻，快速地包扎完毕，又将剩余的缎带缠绕到另一名伤兵的手臂上，突然一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