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个月过去。
洛阳城中的大乱,暂时只是被圈定在皇宫的范围之内,于居住在洛阳城中的百姓们毫无关系,也没有影响到马谡的饮食起居。
马谡趴在竹床上,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撅着屁股,嘴里碎碎念不停。
这已经是这个月他第七次挨打了。
这日子,可真没盼头。
马谡叹了口气,转而思索起洛阳城中的局势。
接下来的几个月,是大汉最为动荡的一段时间。在此之前,刘宏、董太后、骠骑将军董重、大将军何进等高层人物先后死亡,宫廷之乱未平,紧接着董老虎进京,少帝刘辫和陈留王帝位更迭,经历过一系列屠杀和博弈后,董卓将会把持朝政,威震百官。
然后就是群雄讨董,诸侯割据,世家崛起,天下大乱。
东汉的世家并非是西汉那种世家,东汉的世家在财力、人力、名望等方面,已经几乎可以与诸侯划上等号了。如汝南袁家、弘农杨家、谯县曹家、太原王家,这些都是可以瞬间拉起一支军队,从世家摇身一变成为诸侯的存在。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想成为诸侯,那就可以瞬间成为诸侯。
在这样的背景下,董卓在朝廷大搞一言堂,大搞白色恐怖,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完全是没拎清状况。
失败也就在所难免。
想起接下来面临的危险局面,马谡便无奈长叹。
他目前还是个八岁的孩子,虽然脑子和一部分身体发育到了成年人的规模,但还处在接受启蒙教育的阶段。
这个年纪,注定了他在这场宫廷之变中及接下来的诸侯讨董中,不会有任何作为,只能作为一个看客,眼睁睁看着大汉帝国崩塌。甚至,还有可能搭上自己的小命。
为了避免陷入这样的窘境,他一早就派出了数个家仆去往全国各地,寻访猛人来为自己及蔡家保驾护航。
常山赵云、东莱太史慈、陈留典韦、南阳黄忠、甚至连一挑十二的曲阿小将都没放过。
然而大半年过去,传回来的消息一点都不乐观。
东莱太史慈一听说去给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当护卫,当场就怒了,他认为这是在羞辱他,八岁孩子你不好好吃奶读书,你玩什么护卫啊?
太史慈差点没把派去的蔡家仆从屎给打出来,若不是看在蔡邕素有贤名的份上,那仆从坟头草现在绝对有好几尺高了。
南阳黄忠倒是好说话,言说只要肯给钱,给八岁孩子当护卫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等他治好儿子的病再说。
但什么时候能治好儿子的病,黄忠没有说。
这基本相当于委婉拒绝了。
至于同郡人典韦,目前还没有消息,因为典韦这家伙是个游侠,义气当先,好为朋友两肋插刀。前不久才替朋友出头,把一个县令给杀了。眼下,典韦正处于逃避抓捕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有人说在陈留南面的卧虎岗看见过他逐虎过涧、有人说在临郡东郡看见他下水捉鳄鱼。
总之,典韦出现的地方危险悉数高的离谱,连官府的衙役都不太敢去抓他,更何况是蔡府的下人。
所以,虽然典韦也是陈留人,可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派出去的仆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马谡有时候也会想,这个仆从大抵是被老虎吃了。
常山赵云也态度坚决的拒绝了护卫请求,仆从从常山回来后,转达了赵云的说辞,“去给八岁小儿当仆从决非大丈夫所为,大丈夫生于乱世,就该国家出力,守卫边疆,上阵杀敌。再来饶舌,腿儿打断!”
唯一的好消息是,曲阿小将同意来给一个八岁小孩当护卫,目前正在从江东赶往京城的路上。不过,具体什么时候到,没有确切消息,有可能三五天,有可能十天半月。
马谡由是知道了曲阿小将的姓名,朱横,现年十八岁,双臂有千斤之力,父母双亡,家境贫寒,吃了上顿没下顿。因为食量奇大,他正想着从军混口饭吃,恰巧碰到了来寻他的蔡家仆从。在蔡家仆从狠狠地管了他几顿饱饭,并开出了百万钱的高价后,他动心了。
情况就是这么情况。
默默想着这些,马谡非常郁闷。来自屁股上的疼痛和心里的煎熬,让他一整宿都没睡好觉。
他是无比的怀念前世的日子。出入有四大部将保护,几千兵马跟随,还有一身90+的武力傍身。最主要是有一群红颜知己,可供消遣。
而这一世,啥娱乐都没有,也就gan姐姐蔡琰下棋的时候,能有片刻乐趣。
最关键是没有系统,总觉得人身安全少了一层保障,平日里如履薄冰,说话都不敢大声,唯恐惹恼了哪个暴脾气的猛人,被人家一刀砍死。
或许是思想是成年人的思想,让马谡就觉得自己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那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太糟糕了。每天的生活就是读书,读书,读书,生活单调,枯燥,乏味。
迷迷糊糊睡到天亮,马谡早早起了床,被小翠摁住大脸盘子梳洗之后,搬来一个小凳子,趴在墙头听了一会城中的热闹,就被蔡邕派来的仆从叫到了书房,上启蒙课。
蔡邕的书房基本就相当于大汉的私人百科全书藏书馆,光是书房的面积,就有三四个卧室那么大,书架上各式各样的藏书琳琅满目,一眼望不到头。
当马谡磨蹭着不情不愿的走进了书房的时候,发现卫仲道和阿姐蔡琰已经早到了,两岁的小妹贞姬也板板正正跪坐在一旁,都在等他。
一看这架势,马谡就知道今日又到了蔡邕要亲自传授三个子女和一个学生的时候,连忙规规矩矩坐到蔡琰和贞姬的中间,一脸认真。
连日常给卫仲道甩脸子都没顾上甩。
蔡邕端正的跪坐四人的正前方,先教了小女儿一首简单的儿歌,又考问了一下大女儿的所学,然后开始教授卫仲道学问。
其间,蔡邕时不时瞥马谡一眼,眼神很是凌厉。
看到蔡邕这个样子,马谡的心里就直犯突突,同时屁股上传来隐隐的痛楚,心里不断犯嘀咕,莫不是自己昨晚上溜进姐姐房里的事被义父发现了?
这架势一会儿指定要挨打啊。
怎么办?
我这么大个人,当着姐姐妹妹还有那个外人的面被扒了裤子打,也太没面子了。
马谡悄悄看了一眼蔡琰。眼神传意:阿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蔡琰看懂了马谡眼神里的意思,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惊鸿一瞥间,马谡发现卫仲道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而蔡邕仍旧时不时瞥过来一眼,目光不善。
马谡心里又气又惊。
周树人曾经曰过: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是相互的,当你看一个人特别不顺眼的时候,别担心,他看你一定也非常不顺眼。
马谡一直都看卫仲道不顺眼,他觉得这家伙整天装得跟斯文败类一样,说什么都文绉绉的,开口闭口之乎者也,跟四五十岁的老夫子一样无趣。但是,义父蔡邕似乎非常喜欢这种作派,数次开口夸奖卫仲道。
这种来自长辈的夸奖,最容易影响到儿女们的观感和态度。
马谡就发现最近gan姐姐蔡琰看卫仲道的眼神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带上了些许欣赏之意。这让马谡感觉很是挫败,于是更加讨厌卫仲道,更加肆无忌惮的给他添堵。
悄悄在他被窝里放一条拔了牙的蛇,把他的长衫下摆打结,把他写好的竹牍拆线……
若是换一个人,在被八岁的未来小舅子捉弄之后,大多都会选择忍耐,包容。可卫仲道不同,只要出现了状况,他一定会立即告诉蔡邕,于是,最终挨收拾的就成了马谡。
马谡这个月已经挨了七顿板子,除了第一顿是因吹牛皮挨打,后面这六顿都是拜卫仲道所赐。自是恨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