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次广州大乱,安乡伯许是实在看不过去了,一怒之下处理了许多卫所将官,又有钦差相辅,当时已经是将局势安稳下来,可随后就是安乡伯战死白云山中,钦差耿九畴与王竑生死不知,再无音讯。
虽然明面上的说法都是,安乡伯死于反贼之手,可实际上后来的广州官场中,大家心知肚明,都知道当日在白云山中,反贼只剩千百人,杀了安乡伯的,不是所谓的被逼造反的百姓,而是他手下乔庄打扮的卫所将官。”
“咳咳,咳咳。”朱祁镇忍不住咳嗽起来,门外的那些大明的官吏,此时竟像是一只只恶鬼一般,布满阴森之感。
“咳咳,那你们为什么不上报朝廷?”朱祁镇虚弱的问。
“非是不想,实在是不能啊皇上!”曾翚抹了抹眼泪。
“皇上您千万要保重龙体,这些贪官污吏还等着您收拾!”尹博劝道。
“请皇上保重龙体!”曾翚附议。
“说!咳咳!”
“臣的折子连衙门都出不去,如何才能送进朝廷?但凡是有些不该出现的字眼,折子就被退回。几年来,臣想了无数方法,都无法将消息送出去,他们已经成为了浸满鲜血的护城河,以人命维持着自己远超常人的奢侈生活。”曾翚恨声道。
朱祁镇猛地坐在屋内床上,纵使明朝通信方式不发达,交通不发达,媒体不发达,可这么大的地方就因为一个利益共同体,就能变成这个模样,实在是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不能成为我的人,就让你连人最起码说话的权利都剥夺。
“还有吗?”朱祁镇良久才平复心情,语气已经恢复平淡。
曾翚与尹博皆是摇了摇头,朱祁镇紧闭双目,掩盖自己眼中血红,他轻声嘱咐道:“记住,出去之后朕问的话一个字也不能说,所有的事等尘埃落定之后,再做定夺。”
屋内陷入沉寂,此刻的屋外金铁交即之声也已经渐渐被哀嚎所替代。
纵使是已经下令留手,可打仗哪有不受伤不死人的,未经训练的百姓,纵使在如今卫所制度崩坏的正规军面前,也是不堪一击,哪怕其中也有世代从军的军户,还是不行。
樊忠眼中满是不忍,他也知道这些百姓很无辜,可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目光扫过整座战场,最终在仅有的一处抵抗之地停下,那是黄萧其的黝黑精壮的身子,身边是围了一层又一层卫所将士。
“投降吧黄萧其,皇上有命,降者不杀!”樊忠敬重特骨铮铮的汉子,忍不住劝道。
可其实他知道,无论如何,这些头头都不可能活着,否则就是在鼓励人造反,不管是哪朝哪代,只要是皇帝就永远不可能容忍。
“哈哈哈!”
黄萧其狂笑着没有答话,他身上已经布满伤痕,殷红的鲜血自黝黑的皮肤上透出,又在昏黄的火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点点银光。
看着黄萧其状若疯魔的样子,围杀的将士都有些发杵,他们从没有见过这种人,这种好像一心求死的人。
黄萧其看着那些佝偻着身子,高举手中长矛却不敢近前的士卒,将嘴咧到最大,露出一口雪白的牙,手中那把已经圈了刃的钢刀,再也没有天性的防护动作,向着他的敌人们一往无前的砍去。
“噗呲……”
身上扎满了长矛的黄萧其,盯着远处的一处院落,忽然露出了一个幸福的微笑,哪里有他最爱的人向他招手,他向前一步踏出,三人消失在天空。
一具身躯重重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