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接受不接受礼物要点不在于贵重不贵重,而在于这并不是自己生产的东西!只不过陈嫣做的太有分寸了,他们也不好拒绝,只能默认着收下了。
不管中间的过程怎样,反正这些东西送到了农家诸人手中,各家自然是要裁制冬衣的。别人家都有妻子、母亲来做这事儿,只有宋高家里,除了他就是女儿宋飞熊了。
于是这件事理所当然地落在了宋飞熊肩上。
而陈嫣呢,她身边多的是人做针线活儿,制冬衣这种事本轮不到她。不过她这人闲啊!所以时常没事儿找事儿做——并不是她这人真的没事做,实际上她给自己安排了各种学习任务,时间是排的很满的。只不过她也不可能只是学习啊!劳逸结合,必然是有不少休闲时间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时代没有wifi,没有手机,没有电子游戏,没有...没有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她玩儿什么?玩儿的东西实在是太有限了!这让她逐渐养成了从日常生活琐事中寻找乐趣的习惯。
很多旁人觉得她一个翁主,本不必做的,她也会尝试着亲手去做!
今日做的冬衣其实也不是她自己的,她自己的冬衣教给身边的婢女去做,她并不会觉得和自己做的有什么区别...人家还做的更好呢!
她想的是给大舅做一身冬衣!
她以前就开始学针线了,只不过课程内容循序渐进,直到最近才开始了裁衣这一块儿——这还是因为她学的好、进度快呢!就算是早早担当起家务的普通人家女孩,一般也要在宋飞熊这个年纪才学到剪裁。
既然学了这个,就想到了给大舅做一身!虽然手艺肯定远远不如少府那些工艺绝精的针娘,但重要的是心意啊!
陈嫣和宋飞熊跪坐在坐席上,身前放的是各种各样的工具、原材料。陈嫣虽然学会裁衣不久,但针线活其实已经很熟练了。在准备工作中她相当娴熟的扯丝绵、理线、裁布,至少对于外行人桑弘羊而言,和他所见的那些专门做这些事的婢女没什么两样。
相比之下,宋飞熊的进度就缓慢地多了,陈嫣都在飞针走线了,她还在扯丝绵的步骤停滞。连续扯了好几个绵兜,扯的不均匀算是好的,更常见的是扯破了。
陈嫣觉得这很正常——宋高虽然是农家的大人物,身边也有十几个学生,但生活真的很朴素。以他的情况,物质上的享受恐怕是没有的,如丝绵这种也用不上,身为他的女儿,又怎么会相关的技能呢?更何况此时的主流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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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将丝绵打碎了絮进被服来用,如陈嫣这种扯丝绵的手法,还是她去年做绵被时弄出来的。
第一次做这个,做成这样也情有可原啊!
桑弘羊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也没什么。但是,当宋飞熊开始动剪刀、动针线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限制了,发出了快活的笑声,“哈哈哈哈哈!你到底是不是个女郎,连针线缝补也乱来?”
这下就连陈嫣也惊讶地看了过来...看到了宋飞熊手上有些糟糕的半成品。说实在的,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宋飞熊从一开始给她的印象就是能干、性格好!能干这一点只要长眼睛就能看到。她从小就没了母亲,和父亲相依为命生活,家里的事务很早就是她一肩挑了,不能干不行啊!
一个人在正院这边独立生活,虽然陈嫣安排了婢女照顾她,但她全然不用,自己就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了!各种家务事,她都手到擒来。理所当然的,陈嫣自然会觉得缝缝补补这种针线活儿她绝对不在话下。
但现实告诉她,她想太多了!
宋飞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确实很早就开始照顾自己与父亲的生活了,只不过日常生活中她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就比如说裁剪、缝补这种,她好似天生就没有什么天赋。
好在家里平常也没什么机会做新衣,真到那个时候就拜托父亲学生的家眷来做就好了。至于常见的衣裳破了需要修补,她勉勉强强也能做吧...最多、最多就是缝的难看一点儿。
宋高是什么人?第一他不讲究这些,一个穿麻衣的人,会计较衣裳上面补的口子不够美观吗?第二,他疼爱女儿。女儿缝补的衣裳,虽说差了一些,但他又怎么会嫌弃呢。
宋飞熊虽然平常表现的十分大度,但和很多小女孩儿一样,也是有不能踩到的死穴的——就像偏向丰满的女孩子不喜欢别人说自己胖,小个子女孩子不乐意别人提自己腿短。针线活不好的宋飞熊自然也会因为桑弘羊踩死穴踩的准准的,而恼羞成怒啦!
抄起旁边一块衣料扔到桑弘羊身上,恼道:“桑公子倒是会笑!敢问您又会拿针线啦?”
桑弘羊好不容易占一次上风,一点儿也不为被砸这种小事生气。笑嘻嘻地将布料从自己身上摘下来,道:“这又不是一回事儿!人和人擅长的不同,将来要做的也不同。我日后又不必缝缝补补...倒是你,一个女郎,这个自然是要做好的啊!”
“执麻枲,治丝茧,织纴组紃,学女事以共衣服...”桑弘羊拉长了调子念道,这正是今日公孙老师课堂上念诵的‘礼记’《内则》中的内容,讲的女子应该学纺织缝纫,并且勤于此道。
宋飞熊气的脸红,可还真拿那笑嘻嘻的坏小子没办法。他说的有错吗?当然没错!这是社会公认的道理。
陈嫣本来是不想加入这一场‘桑宋战争’的,毕竟这两人基本上每回碰面都要来一回。而如果每次并无多少恶意的摩擦她都迫不及待掺活一脚,倒像是她太爱指手画脚了。
说到底,这两人一个是她的同学,一个是她家宾客的女儿,都算是她的朋友了。但他们彼此之间是不是朋友关系,这又不是陈嫣能管得着的了!她太过多嘴,是站在什么位置呢?站在朋友位置,一次两次就够了,每次都出手,未免多管闲事。站在‘不夜翁主’这个身份?那未免太以势压人了,更不可取。
不过听桑弘羊开始说话些她也不同意的话之后,她就有了掺活进来的理由了。
轻轻咳嗽了一下,陈嫣看向桑弘羊,笑着道:“桑公子?”
陈嫣只要正正经经叫他‘桑公子’,桑弘羊就知道准没好事儿!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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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想起来:对哦,嫣翁主也是女子!她对于女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规矩,向来都是十分轻视的!如果典籍文章上有这种话,她向来是当废话的——搞球!说顺嘴了!
陈嫣微微一笑,然后才慢条斯理道:“女子就一定要善于缝纫之事?恐怕不见得罢!我家中长辈、同辈的女子,也不见几个会针线活儿的。宋女郎若是将来能撑起家业,她就算雇人为她缝补,又有谁能多话呢?”
人家有钱,自己找人做缝缝补补的事情,其他人吃得撑了才会说——就算说,估计也是羡慕嫉妒。
这个桑弘羊又该怎么接?只能原地装死了。
宜将剩勇追穷寇,陈嫣又和颜悦色道:“还说天底下男子就该撑起一家重担呢!可是桑公子观之,又有多少人家做的到?”
男尊女卑是各个学说都认可的,男子是一家之主,也是大家认可的。而在认可这个的同时,也几乎是同意男子必须肩负起养家重担。从某种意义上这可以看成是权利与义务的对等关系,男人想要取得压倒性的地位,那就得在经济上彻底支撑起家庭。相对的,后世女性地位越来越高,那也不是人的觉悟越来越高了,而是女性走出家门工作,实现了经济独立!
而在这个时代呢,按照各个提倡男尊女卑的大佬所说的,女人就该这样,就该那样——那男人呢?按照各位大佬的要求,男人做到了他们理想中的那种状态吗?答案是否定的。
后世陈嫣不清楚u,至少这个时代的普通家庭,光凭男人是无法养家的!女子需要纺织,需要喂养鸡鸭等牲畜,这些副产品和男子生产出来的农产品一样,都是家庭的生活来源——甚至农田里的活儿,壮年女子也是要参与的!
城市里的妇女更进一步,还会走出家门接受雇佣,赚取家庭生活所需。
一般人家,若是家中妇女只会缝缝补补、做一些家务,然后就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恐怕一家人就要饿死了!
这种情况下,汉代妇女的社会地位、家庭地位可是很高的!
陈嫣也不是故意要抬杠,所以让桑弘羊住嘴之后也就不说了,继续低头做自己的冬衣。
旁边的宋飞熊呆了呆,原本的羞恼之色尽数褪去,忽然觉得方才的心情挺没意思的。心情恢复平静,于是耐心地将做的一团糟的冬衣拆开——回头再请教院子里的婢女吧。
“弘羊你愣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帮我扯线!”安静了一小会儿,陈嫣抬头,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道。
桑弘羊也没有男子不做这种事的想法——刚才他本就是为了气宋飞熊才那么说的。于是陈嫣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了。
“我方才没有说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不是那样想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那样想的,是斗嘴时口不择言...”
陈嫣和桑弘羊同时开口,听到对方的话,又赶紧同时道:“我知道你...”
“扑哧!”“咳咳、咳。”,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