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传令兵再也不敢催促了。
这让李景隆的帅帐中突然陷入了沉默。
李景隆看着低着脑袋不敢看他的传令兵,眼中杀机顿起,可下一刻,李景隆便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军营中不少人看到传令兵进帅帐,而且左右也有亲卫,这个传令兵杀不得。
可那要如何是好?
难道真要破了北平城,然后把朱棣绑回京师?
这个念头刚起,李景隆就连忙摇了头。
更不行。
先不说他幼年与朱棣交好,不愿意亲手绑了朱棣回京师。
单说之前他就吃过一次亏了。
前次他缉拿了周王,便被不少军中之人冷嘲媚上之人,尤其是冯胜之前的老部下更是恨的他牙痒,但凡寻到机会便要替冯胜的女婿周王,来找一找他的麻烦,这早让他后悔不已。
毕竟他的根基是在军中。
万万不能得罪太多的人。
现在难道还要再缉拿了燕王?
燕王朱棣可是徐达的女婿,徐达的老部下不比冯胜少,而且徐达的老部下,和他爹的老部下,大多相交颇深,之前又俱是太祖亲信,要是因为他搞得两派雪崩,那他以后怎么在军中混啊。
更要命的是,他面对故人不说放放水吧,结果他的大军一到,就势如破竹的攻破了北平城。
这他娘的,也太快了吧。
让别人看到,得以为他多卖力呢,连个狡辩的借口都没得说。
李景隆脑袋急转,愁的他眉头紧锁,心中不断的骂娘。
他就知道这次不是个好差事。
他好好的曹国公不当,掺和这个屁事干嘛。
不行!不能真的打下北平城。
李景隆瞬间拿定了注意,这一战一定要放放水,毕竟耿炳文个老家伙回去后,还屁事没有呢,他仗着他爹的蒙阴,打个败仗的资本还是有的。
只是以后的名声要遭了啊。
不过也无妨,又不耽误他听曲喝茶逗小妾。
想到这里,李景隆突然高声怒斥传令兵:“你竟然敢妄言欺骗本帅,之前瞿能十日都打不下北平城,为何本帅一到就攻破城门,此事焉能没有蹊跷,若不是你已投敌,想要诈本帅出兵吃伏,便是北平城所设圈套,故意引诱本帅过去,本帅岂会中此等小计。”
“来人。”李景隆怒吼,不给传令兵争辩的机会:“把他给我压下去看起来,待本帅查明再言其他,另外给我传令众营将领,若无我命,任何人不得轻动。”
“是。”左右士兵架住传令兵就往外走去,任传令兵怎么挣扎辩解也无动于衷。
李景隆看着这一幕,微微放了放心。
他想着,他都这般了,若是北平城再被攻破,那他就真的没办法了。
想罢,他便打算重新坐回座位上,可是一时心烦意乱,忍不住掀开帅帐,走了出去,他向着东北方大宁的方位望去。
心中再次嘀咕着:朱棣啊朱棣,我也只能这般帮你拖延了,若你不能早日赶回来,连我放水的机会也不给我,那当我绑你入京时,你也莫怪我不念儿时情意了。
……
北平城。
随着夜越来越深,南军其余城门处的攻势不得不缓了下来,十一月的夜晚,在北平格外的寒冷,风一吹仿佛能吹掉耳朵一般,无数南军苦不堪言,又难以忍受。
崇文门处,瞿能等了小半天,援军还没见到,倒是道衍等人在北平城划拉,终于又凑出了一批壮丁,他们掺杂在正规军中,在军士的带领下,开始向着瞿能猛攻。
北方是真的冷,尤其今日,滴水结冰。
常年生活在北平的军士,对此尚能忍受,可南军中大多数人在这等天气下,不等北平军卒攻击,便瑟瑟发抖起来,甚至有的人抱着兵器,手藏在怀里,都不敢伸出来。
这种情况,更让北平军卒欣喜,他们晓得越是寒冷的时候,手可以搓,却不可以往怀里藏,因为一旦一藏,决计再也拿不出来。
温暖的手掌,猛然被寒风一吹,等到手掌残留的温度消失后,等待他的便是更为刺骨的寒意。
倒不如让手掌一直适应着天地的温度。
事实也确实如此,瞿能的兵马也只是勇猛的反抗了一阵,之后便吱哇乱叫的有些自乱阵脚,然后在燕军的猛攻之下,哪怕再不甘,但还是被打出了北平城。
随着,城门再次关上。
北平城上下齐齐欢呼,哪怕是一向淡然的道衍和尚,也有些激动的想要跳脚。
这一夜,对他们来说可真不容易。
朱高炽见瞿能终于退了,心神这才松了松,他舒了口气,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忍着身体的疲惫,打算再上城头看看。
可当他走到台阶旁时,一不小心,一脚踩在了一滩鲜血之上,而这滩鲜血在夜间气温骤降时,已经结冰,直接把他滑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朱高炽身边的人都是一惊,随后连忙担忧的去搀扶朱高炽,然而朱高炽却挥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并且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爬到那摊鲜血面前伸出手指去触摸。
之后,朱高炽竟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有些疯似的笑了起来。
“有办法了,大师,有办法了。”朱高炽高喝。
随朱高炽而来的道衍大师,见到朱高炽的动作也已然明白过来,忍不住也哈哈的笑了起来。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然而,其余将士却一头雾水。
不过,朱高炽也没让众人多想,哪怕还坐在地伤,便已经急急忙忙的开始下令,让众军士们连夜取水过来,然后又让人一桶一桶的顺着外城墙,缓慢的向着城外顺流倒着。
今夜天寒,滴水结冰。
水流顺着外城墙流下,缓缓的在城墙,以及城墙下结出了一片一片光滑的寒冰。
……
当瞿能不甘心的回到军营,怒闯李景隆帅帐,怎么一番争执暂且不提,等到第二日,瞿能打算再次攻城时,看着城墙上结出厚厚的冰层,以及城墙下蔓延出很远的滑冰,双眼惊愕的瞪的滚圆。
继而他再次狂怒。
他知道,他最好的破城之际,已经在昨夜消失。
之后也定然不会再有那么好的机会。
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想的那般,之后两日,瞿能带人再次攻了两次,可滑溜的冰墙,给他们带来的麻烦太大,最后都不得不草草了事。
而这个时候,瞿能他们军中,已经有人开始传言,说大将军怕被瞿能抢功,故不支援,这些话也不知道被谁传出来,但是瞿能听到后却有些嗤鼻。
抢功?
哼!
李景隆又不会去前线拼杀,不管谁攻破北平城,难道还没有他这个大将军的功劳吗?
一个战术得当,调度合理,用兵如神的功劳怎么也跑不了,会怕下属抢功?
开玩笑。
只怕…
瞿能没敢接着往下想。
一是太过可怕,二是朱棣的大军在今日,已经出现在了四十里外的孤山处!
北平城破之前,朱棣甄武等人终于率着大军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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