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说。
“我一直都感到奇怪。为什么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会有能够与王国的英雄抗衡的实力?”
即使是在战场铸就了无数传奇的艾涅斯特,在这个年龄段的时候,也远远没有如今这般强大。
“但假如你的能力是在未来锻炼出来的话,就勉强能说得通了。”
里夏尔吃惊地看着对方。
他真的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轻易地相信自己。
“谢谢……”
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那么,ND1029年的艾涅斯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里夏尔沉默了一会后,用最简单易懂的话概括道。
“他疯了。”
“什么?”
“我对事情的起源也不是十分的了解。只知道这个时期的艾涅斯特因为各种原因,精神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里夏尔伸出手,接住了一片从上方飘落的树叶,夹在手指之间。树叶在风中不住地摇摆,像挣扎着想从他的手中逃开一样。
“然后,因为一个契机——”
里夏尔松开手,树叶一下子被风卷走,瞬间看不见了。
“他就彻底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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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涅斯特摧毁了王都,杀了许许多多的人,但这似乎也无法令他满足。不久之后,他开始试图毁灭整个世界。
很荒唐吧?很难以相信吧?但这确实是真实发生的事。”
他听到对方发出吸气的声音。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时间倒流的奇迹。我只知道,我必须赶在艾涅斯特彻底疯掉前,杀了他。”
这是里夏尔自重生以来,就一直毫无动摇的信念。
哪怕在接触了梅特里希,了解了可能有能改变命运的人存在后,也只是将这一计划暂时搁置,而不是取消。
格雷应该可以理解吧?
既然他相信了自己是来自未来的重生者,那么,他应该也能理解里夏尔行为的正当性。
然而——
“我不会让你杀了艾涅斯特。”
“为什么?”
里夏尔的声音低到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为什么?就因为他是你眼中的英雄吗?
这一刻,他和善的面具破碎了,露出无比晦暗的眼神。
如果看到现在的里夏尔,恐怕再也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敌视一词不足以用来概括他对艾涅斯特的感情,甚至憎恨一词都显得有些苍白。
在那最后一年里,杀死艾涅斯特这一使命感,已经融入他的骨髓,化作了本能一般的执念。
里夏尔甚至无法想象,失去这一执念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因为做出那些事的是未来的他,而不是现在的他。
你要为了还没发生的事,给艾涅斯特定罪吗?”
“是的。”
里夏尔面无表情地回答。
他知道自己可能有些不讲理。但在涉及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不愿意做一个讲道理的人。
“你就没有想过,用杀人以外的方法阻止艾涅斯特吗?”
杀人以外的方法?
这句话一下引爆了里夏尔压抑已久的情绪。
“我想过!我当然想过!
直到弗雷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天前,我都是怀抱着如此不切实际的希望的!”
……诶?
里夏尔刚才,说了什么?
格雷愕然地望着那个突然爆发出强烈情绪的少年。
“不仅是弗雷。诺登斯、蕾拉、尼尔德……那些我最重视的人,都在我的面前,一个接一个地被那位伟大的英雄杀死!最后剩下的,只有我一个!”
里夏尔曾经抱着自己最后的同伴一直枯坐到天明。
抱着那冰冷而沉重的、不再能感受到皮肤下血液流动的尸体。
“你……”
格雷看着里夏尔,感到自己喉咙发干。
艾涅斯特杀了他的队友?
这怎么可能?
他是通关了好几遍游戏的,虽然剧情中途死了不少人,但是主角队却一个都没减员。甚至在二代中,还有机会见到几个当时的队友。
可里夏尔却说,艾涅斯特将他们全部杀死了?
格雷现在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他在看向艾涅斯特的时候,会带着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
对于无比重感情的里夏尔来说,这是怎样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如果一惨剧还是发生在里夏尔经历了好友与养父的死,好不容易才走出阴霾的情况下的话,就更为残酷了!
格雷在为里夏尔的遭遇暗自心惊的同时,又产生了新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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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为什么里夏尔的经历,会和游戏中的剧情不一样?
“所以,我必须杀了艾涅斯特!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什么、放弃什么、被夺走什么了!”
里夏尔的声音抖得越来越厉害。不只是声音。就连他的手臂、整个身体都开始小幅度地颤抖起来。
他看到格雷露出前所未有的悲哀的表情,仿佛这件事也令他感到了强烈的痛苦。
但这似乎只是里夏尔在混乱中看到的错觉。因为下一刻,格雷的表情就恢复了平静。
“可是你说的,还是那个彻底疯掉的艾涅斯特,而不是ND2018年的他。”
“有什么区别吗?”
“现在的艾涅斯特并不是一个会想着如何毁灭世界的人。一切也许还来得及挽回。”
“来得及?你有什么依据吗?
就算是现在的艾涅斯特,你敢说你足够了解他吗?”
里夏尔的话语中包含着与年龄不符的阴暗与冷意。
了解?有与他厮杀了无数次的自己了解艾涅斯特吗?有见识过他残酷的真面目吗?
“我确实没有那么了解他。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在他彻底疯掉之前,你见过艾涅斯特吗?”
“……没有。”
这确实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那么,你就无法否定其中的可能性。”
“哈……”
里夏尔发出一声不含感情的笑声。
“可能性?这个词未免太虚无缥缈了。
你的意思是,就因为艾涅斯特还没来得及做那些事,我就要无条件地相信他吗?
我就必须原谅那个灭绝人性的恶魔吗?”
“我没有让你原谅他的意思。但是,关于艾涅斯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里夏尔想塞住自己的耳朵。但握得关节发白的双手却不听他的使唤。
青年的声音无比清晰地跨越两人之间的距离,传递到他的耳朵中。
“我希望你不要过早地下结论。”
……
里夏尔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和格雷分别的,只知道他在不知不觉间,又走回了坎特贝尔。
“哟,里夏尔,你刚才去哪啦?”
推开门后,头发花白的花店店主,用和往日无二的态度和自己搭话。
这让里夏尔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上一次,他也是在极度迷茫的时候,在同样的地方遇到了这位老人。
虽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但汉斯善意的关怀确实缓和了他的伤痛。
“没去哪,就在附近和格雷聊了一会天。”
沉默了一会后,里夏尔问了一个有些突兀的问题。
“汉斯先生,在你看来,艾……泰恩斯是个怎样的人?”
他的声音中流露出的奇异的紧张感,让汉斯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泰恩斯?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的?”
“我今天正好碰到他了。所以有些好奇,这段时间教导梅特里希和泽洛斯的,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里夏尔极为勉强地笑了一下。
“让我想想啊……”
汉斯把手搭在下巴上,陷入了沉思。
“他是一个容易让人操心的年轻人。”
“让人……操心?”
里夏尔的表情不可遏制地变得空白。
他怎么也无法把这个形容关联到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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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斯特的身上。
“是啊。他不怎么笑,也不怎么说话,乍一看上去不太容易接近。
但在我看来,他可能是平时和外界接触得比较少,习惯于按照一个固定的章程行动了。有时跳出了这个范畴,就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泰恩斯一直在下意识地排斥别人对他的关心,这点确实无可否认。但是——”
汉斯接着说道。
“他很喜欢花。每次来的时候都要看上好一会,有时候还会买一束带回去。虽然他自己从来没有承认过就是了。
我觉得,一个喜欢花的人,是不会真正封闭自己内心的。”
“……是这样啊。”
过了一会后。
“是……这样啊。”
里夏尔又重复了一遍。
虽然是同样的两句话,但蕴含的感情却不太一样。
他希望那个老人没有听出他语调中的颤抖。
艾涅斯特·莱埃尔——
自从重生后,里夏尔没有一天不期望着这个人的死亡。
他对格雷说过,杀死艾涅斯特是出自拯救世界的需要。他想要维持当前的和平,想要维护所有人的幸福。
这确实是真话,但是——里夏尔没有说全。
他的动机中还掺杂着私怨。
那个杀害了自己同伴的无血无泪的恶魔,唯有迎来死亡的结局,才能熄灭啃噬着内心的憎恨的火焰。
可是汉斯说的话却让里夏尔有些动摇。
他所认识的艾涅斯特,既不是一个愿意教导与自己无关的少年剑术的人,也不会对花表示出兴趣。
那个恶魔唯一所追求的,就是拖着整个世界和自己一同步入毁灭。
里夏尔低下头。
他的眼前又浮现了今天所看到的艾涅斯特。
当时的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失去了辨别能力。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个青年确实和里夏尔记忆里的形象存在很大差别。
他的气息是近乎平和的,眼神也没有那么的死寂。虽然话很少,但能正常地与人沟通。
而在教导梅特里希与泽洛斯剑术的行为中,更是不存在任何利己的目的。
仅仅是因为欣赏对方在剑术上的才华,肯定他们的努力,就不惜在百忙之中抽出空,一次次地来到坎特贝尔。
甚至在身体状况不好的时候,依然在尽心尽力地教导他们。
那是里夏尔所陌生的,拥有“王国的英雄”这一侧面的艾涅斯特。
但与此同时,在艾涅斯特的影像的脚底,像是倒影一般,又映出了一个手中的剑在不住地滴着鲜血的,和他有着相同面目的青年。
在米斯特汀的所向之处,倒伏着同伴们的尸体。
“艾涅斯特……你到底……”
里夏尔情不自禁地摸上了自己的喉咙。他感到有一股无形的绳子勒在脖子上,不断地收紧,让自己喘不过气。
不一样。
就像格雷所说的那样,这个艾涅斯特和那个艾涅斯特是不一样的。
他还没有对这个世界完全绝望。
他甚至对自己想要杀他的理由一无所知。
虽然精神不能完全称之为正常,但依然克制着暴戾的一面,努力地装出一副“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的样子。
他是——虽然使用这个词几乎消耗了里夏尔所有的勇气,但他现阶段是——
“无辜”的。
——“不要过早地下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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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的话再次在耳边回响。
里夏尔确实对曾经的艾涅斯特一无所知。
但这能改变什么吗?
能给自己增添新的选项吗?
是置身事外,一心祈祷当前的平稳能一直维持下去?
还是告知艾涅斯特将来会发生的事,恳求他不要再制造那样的悲剧?
可是这样做真的有效果吗?有谁能保证,这样不会导致事态的恶化,反而加快了世界末日的到来?
里夏尔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溺水者,拼了命地挣扎着想浮出水面,可越是挣扎,就越是看不清楚方向。
在被染成一片血色的记忆的深处,那些再也无法相见的同伴站在回忆的彼岸,用模糊的面目回望着他。
“请告诉我……”
他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