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秦清就没有将希望寄托于舆.论。
她看透了明章帝,即便他们鼓动天下读书人谴责,让明章帝身败名裂又如何?
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只要明章帝不在乎名声,对他而言就是不痛不痒。
可她却是真真切切失去了最爱的人。
她再也没有阿娘了。
不知几次午夜梦回,秦清于那一场熊熊大火的噩梦惊醒,仿佛身临其境,她亲眼目睹母亲被房梁砸中脑袋,整个人被火焰吞噬,真正意义上的化成灰。
秦清捂住脑袋痛哭出声。
丹心玉竹等人守在外间,听着那微弱压抑的哭声,仿佛心都要跟着碎成一瓣瓣。
谢策抱着秦清,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喃喃道:“阿宁,阿宁......”
秦清低声道:“我要杀了他们。”
什么?
谢策脸上浮现怔然神色,就听见秦清重复道:“......我要杀了他们。”
我要杀了他们。
——所有人。
秦清这辈子,活到十五岁,明白的道理,学会的手段,尚不如秦沅的一半。
利剑伤人也易伤己,本该是保护家人的武器。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日。
当母亲教给她的所有东西派上用场,不是为了自保,而是为了报仇雪恨。
口中弥漫开血腥味,刺激神经,混沌的脑子也有了几分清醒。
秦清抬头,冰凉的手于黑暗中轻轻碰了下谢策的脸。
她发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
谢策就这样抱着她,陪她到天亮。
秦清忽然想起赵夫子说的一句话。
她曾站在廊下,听到赵夫子给秦沅授课。
赵夫子说:“眼泪是弱者的武器,并非回.回都能达到目的。更何况亲者痛仇者快,损人不利己。”
她恍然发现,她永远都是懦弱无能,从未改变。
从今往后。
再也不会有人摸着她的脑袋,告诉她——
“阿宁,你一直是阿娘的骄傲。”
天光破晓,怀里的人终于动了。
夜半三更的哭泣仿佛一场梦,主子们没有提起,婢子们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秦清一如既往地洗漱,穿衣,外头披上丧服,去灵堂。
谢策陪在她身边。
期间,两人都没有出声。
秦清面无表情地看着棺木,忽然道:“今日是头七,阿娘会不会回家?”
谢策蓦地心头一酸,点头道:“是,会回来的。”
秦清仿佛松了口气。
她尝试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凄惨的笑,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蛮族的消息传至宫中,与此同时,京兆杜氏的动向送到长公主府。
罗嬷嬷脚步匆匆进来,与丹心低语,紧接着,丹心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她捏紧拳头,咬紧牙关,熬了好几夜的眼睛迸发出惊人的快意。
“郡主!”丹心快步来到秦清身边,她控制着情绪,一字一顿道,“杜老爷子的嫡孙死了!”
“......”
微微愣怔过后,秦清望向棺木。
她眼中似有水光浮现,又在下一瞬敛眸遮住了所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