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师虚假的面皮之下已浮现出难看的神色,好在人皮面具遮掩了这些神色,旁人只能看到她一脸的镇定。
陈庆的声音压得很低:
“除了我,谁还能告诉你这件事情呢?”
“杀了我,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了。”
天光炽热,张天师的心却如谷底寒石一般冰冷,她没想到陈庆会这么顽强。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但时间不允许她继续思考下去——船员伙计们都在看着她,而她以往表现得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以往的张天师办事果断,毫不犹豫。
她没有回应陈庆的话,只是蹲下身来,将鲸油灯放在倒吊的陈庆脑袋底下。
鲸油灯的外焰并没有接触到陈庆的头发,可灼烧感依然还是传过来了。
陈庆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焦。
灼烧感加强的速度飞快,眨眼之后,难以抑制的疼痛出现在头顶。
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恐惧,那恐惧感并非来自陈庆主观的内心,而来自于他的身体——那是人类天性中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和难以抑制的疼痛的恐惧。
可陈庆依然不说话,他只是用充血严重的眼睛直直盯着张天师,即便疼痛让他几乎要翻白眼。
几秒钟的时间,已经对陈庆造成了巨大的痛苦。
也是这几秒钟,对张天师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
张天师表面上面无表情,实际上意识已经彻底混乱。
‘他疯了!那样不疼吗?!一定很疼的!他疯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嘴这么硬的人!’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如果他真的死了,我可能真就再也不会知道进入厄难鬼道的方法了!’
‘可如果我救了他,在船员伙计们心中的地位必然下降……如果我救了他,我就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张天师了!’
‘我还不想失去作为领头人的威信啊!’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这个混蛋……这个混蛋啊!’
胡思乱想之间,她忽然看到陈庆的嘴皮动了动。
她大喜过望,将耳朵贴了上去。
只听陈庆口中吐出模模糊糊几个字来:“那天……你真白……”
张天师顿时明白,他是在说那天房中看到她真身的事。
她霍然起身,右手已放在腰间备前长船的刀柄上,下一刻就要拔刀!
‘不行……不能杀他……’
她羞恼的差点拔刀砍了他的脑袋,可理智又告诉她,她不能那么做。
张天师看着已经翻白眼的陈庆,鼻尖嗅到灼烧的血肉味道的一瞬间,从未有过的无奈和恐惧感在她心中爆发了。
‘他赢了。’她内心满是挫败感。
她再也忍不下去,挥手大吼一声:
“好!知错便改,便饶你一条狗命!”
旁边的船员们直接懵逼,他们根本没听到陈庆说什么!
张天师撤下鲸油灯,转身面对船员伙计们,脸上浮现出一个高兴的表情。
“伙计们!此人服软了!快将他伤口处理一下,此人对我们有大用!千万不能被烧成了傻子!”
伙计们茫然问他:“天师,这人啥时候服软了……他有什么大用啊?”
张天师脸色一整,正色道:“不可说,说了就不灵了!”
伙计们虽然心中存疑,但想到先前张天师的作为,也都犹犹豫豫的相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