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正有些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朝着屋子里看了一眼:“琪琪和小宇回来了?在写作业了没有?”
毛金玉看了一眼陈友正,将锅里的豌豆装出来,随意的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友正,我知道你心眼儿好,一心就为了咱们费城的老百姓,但是,你也得考虑考虑我和孩子呀!”
毛金玉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琪琪和小宇都大了,孩子也老闹着要自个儿的房间,他们屋子里,湿气重,又放了不少杂物,哪里能住人?”
毛金玉说着,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又道:“我知道我说房子的事儿你不爱听,那咱们就说说工资好了。”
“你一个月,四十块的工资,往家里拿了多少?”
“我们也是要吃饭的呀?两个孩子,还有老家的爸妈,你到底想没想过?”
她越说越激动。
整个楼道里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家家户户都在这儿住着,基本上都是一个厂子里的,毛金玉这声音一大,带着哭腔,顿时不少人都探出脑袋来,好奇的朝着这边看。
陈友正如今也算是小领导了。
他面皮上挂不住,当下赶紧拉着毛金玉回了家。
“哎呀!你瞧瞧你,不过是问了你一句,你怎么还这么多话?”
陈友正皱起眉头,道:“少不得叫人见了笑话!”
毛金玉坐在凳子上,压抑着呜咽了起来。
“叫人看去好了!总比没地方住,两孩子饿肚子强!呜呜,我命好苦!”
陈友正无奈极了。
“房子的事儿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老董和我一起从调动到市政府的,他和咱们都是老熟人了,还来咱们家吃过饭,你都不记得了?”
“他比咱们可怜多了,一家六口人挤在一起,人家比咱们更需要这个机会!”
陈友正一脸无奈道:“还有工资,我们俩都是双职工,你不也有工资吗?咬咬牙,指定就过去了,可是我们市政府食堂里打菜的赵阿姨,她这个月孩子生了病,没钱,我总不好不帮她吧?”
“金玉,你好好想一想,咱们都是公职人员,得为人民办事啊!”
毛金玉咬着嘴唇,捂着脸,身子也跟着发抖。
“公职人员,我还不如一厂门口卖烧饼的呢!”
毛金玉近乎自嘲道:“今年一厂的效益大不如前,去年福利直接减半,工资也少了不少,厂子里的衣服压根卖不出去,堆积在仓库里,私下里又不允许拿到别的城镇去卖。”
“就算拿了,也卖不出去!”
“今年就更不行了,到时候别说减半了,估计连福利直接就没了!”
“友正,你说说,这要我怎么办?家里四张嘴,还有老家你的爸妈,我的爸妈,那都是要寄钱回去的!”
“我,我是真的……”
她终于大哭了起来。
昨天女儿琪琪生病,送医院去,两元钱的医药费,难倒了她这个所谓的公职人员。
她抱着琪琪哭了许久,又想起和陈友正结婚以来的种种,只觉得今日要哭个痛快!
陈友正一愣。
一厂如今如此艰难,是他没有想到的。
这会儿,屋子里原本做作业的儿子和女儿全都跑了出来,懂事的抱着毛金玉,帮她擦去眼泪。
“妈妈,不哭,我和弟弟已经说好了,在床边用板搭得宽一点,我们俩就能睡好了!”
“对!妈妈,我和姐姐不要大房子了,也不要自己的房间,你不要哭了。”
两个孩子懂事极了。